暴雨砸在巷口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暗红的血,在林晚米白色连衣裙下摆晕开一片污浊。
她躺在冰冷的雨里,意识像被水泡过的纸,一点点发皱、变薄。
视线尽头是公寓楼的方向,阳台的窗户该还开着吧?
早上出门时急着去医院复诊,忘了关。
那些刚冒尖的月季花苞,经这么大的雨浇着,会不会折了?
胃里的疼早就盖过了身体的撞击痛,那是癌细胞扩散的信号,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连呼吸都发颤。
她想起三天前,化疗后回家,看到阳台的月季新抽了片嫩叶,嫩得能掐出水来,她还笑着跟自己说,再撑撑,说不定能等到第一朵花开。
可现在,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醉酒司机含糊的辩解,还有路人慌乱的惊呼声,可这些声音都像隔了层水,模糊不清。
她的手在雨地里摸索着,指尖触到一块尖锐的石子,却没力气握紧——她只想再摸一摸那些月季的叶子,哪怕只是一片也好。
小时候在老家的院子里,她见过邻居家的阿姨种月季,风一吹就晃。
她跟母亲说想要一盆,母亲却把她的手拍开:“女孩子家家,学什么种花?
有那功夫,不如帮你弟洗袜子。”
后来她考上大学,在花店兼职,偷偷买过一支月季插在矿泉水瓶里,却被来学校看弟弟的母亲发现,当着同学的面扔了:“净搞这些没用的,钱要花在刀刃上,你弟下个月还要买球鞋呢。”
首到确诊胃癌晚期,她拉黑了所有家人,才敢买十几盆月季,摆在阳台——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不顾。
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涩得她睁不开。
她好像看到阳台的月季在雨里晃,花苞上挂着水珠,快要开了。
“可惜了……”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被雨声吞没。
意识彻底沉下去的前一秒,她最后想的是:要是有下辈子,能不能只做一株月季?
不用为谁活,不用看谁的脸色,只要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能安安稳稳地开花。
再睁眼时,雨停了。
眼前是泛着冷光的河,河水黑沉沉的,飘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一个撑着竹篙的老鬼站在船头,见她醒了,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姑娘,醒了?
该上船了,过了这忘川河,阳间的事,就都忘了吧。”
林晚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伤口,也没有疼。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了胃里的灼痛,也没有了对月季的牵挂——又或者说,那份牵挂,跟着她的魂,一起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
她望着老鬼手里的竹篙,又看了看远处模糊的岸,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好。
阳间的二十五年,她是弟弟的附属品,是父母的提款机,唯独不是自己。
那不如,就在这陌生的地方,重新活一次。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重新开始,会让她在这地府,成为连孟婆都要多看两眼的存在;更不知道,她阳间没来得及实现的“开花”的愿望,会在这阴曹地府,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轰轰烈烈地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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