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像一层灰布，把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风。
凌锋坐在十二平米的出租屋里，屏幕的白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建模软件里，一条本该柔顺的曲面突兀地扭成死结，顶端的红色报错像一把倒钩，卡在视网膜上，拔都拔不掉。
他端起一次性塑料碗，泡面的热气早散光了，汤面浮着一圈凝固的猪油，在灯光下泛着腻白的冷光。
他用叉子搅了搅，面饼烂成发胀的棉絮，泡发的葱花像溺水者的头发，一缕缕缠在塑料叉齿间。
“操。”
声音闷在喉咙里，像被雨水泡软的纸团。
他抬手揉眼，指节上沾着键盘灰，睫毛被揉得翘起，干涩得发疼。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23:31，期末大作业的文件夹图标还在闪，像悬在头顶的断头刀。
手机在桌角震动。
张浩的语音弹出来，背景是烧烤摊的嘈杂：“锋子，撸串去？
老王烧烤，哥请客！”
凌锋把语音贴在耳边，炭火味仿佛隔着信号钻进来，孜然和羊油的味道让他胃袋猛地一缩。
他瞥一眼屏幕——扭曲的曲面、红色报错、空白的进度条。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两秒，还是回了条语音：“不了，狗日的作业还没搞完。
再拖，老李头能把我活剥了。”
顿了顿，又补一句，“你丫少吃点，别又拉肚子。”
张浩的回复很快，带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得嘞，您老继续修仙！
小的给您打包残骸当夜宵？”
凌锋笑了笑，嘴角扯得发僵。
“行，多点孜然。”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雨声敲窗和风扇的嗡鸣。
他起身，脊椎发出一串脆响，像生锈的合页。
窗帘半掩，路灯的光被雨水分割成碎金，铺在水洼里，像打翻的劣质金粉。
就在他伸手去拉帘子的瞬间——巷子里传来“嚓”的一声。
极短，极轻，像刀片贴着水泥墙划过去，又瞬间被雨声吞没。
凌锋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眯起眼，巷口只有雨线斜织，老旧的排水管在墙角蜿蜒，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
空无一人。
“幻听？”
他嘟囔着，把窗帘刷地拉上。
厚实的布料隔绝了雨水，也隔绝了那道几乎不可闻的异响。
屏幕重新亮起，红色报错依旧刺眼。
凌锋坐下，深吸一口气，把泡面碗推到一边。
他没有注意到，窗帘的缝隙里，路灯的光斑突然扭曲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路灯在水洼里投下昏黄破碎的光晕。
就在他准备拉上窗帘继续跟作业死磕时，楼下巷子口一阵极其短暂的、不同于雨声的异响钻进了他的耳朵。
像是……某种硬物高速擦过墙壁的锐利摩擦，又瞬间消失。
而那条看不见的缝隙，己经在他世界的边缘，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嘴。
凌锋拉上窗帘，将自己重新埋回电脑前那片令人绝望的蓝色光影里，浑然不觉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异常，正是他平凡世界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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