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幽深如墨,波澜不兴的水面下,暗涌着无数未了执念。
这里是阴阳交界的缝隙,滞留魂魄需经渡灵人引路,方能踏向轮回。
苏忘佳立在渡头,素白长衫融在薄雾里。
她抬掌轻引,一缕迷茫亡魂便落在指尖。
“尘缘己了,何必执着。”
她声线轻软,怕扰了忘川的静。
闭目间,亡魂生前的画面漫进脑海——年轻书生落水而亡,满心惦念未过门的妻。
她指尖泛出柔白微光,慢慢抚平魂魄的不安。
就在亡魂将化星辉入川时,苏忘佳掌心骤烫。
摊开手,那枚伴她长大的月形胎记正泛着异常的淡金,近来总在渡化特定魂魄时发作,像在感应什么。
她压下异样,对书生轻道:“去吧,她会有自己的福分。”
白光闪过,魂魄沉水,忘川重归寂静。
“苏姑娘,又来新的魂魄了!”
摆渡老翁撑舟遥喊。
苏忘佳刚整好衣袖,忘川的雾突然剧烈翻涌——不是寻常阴雾,暗灰色的雾带著不祥嘶鸣,所过之处,河水竟似凝住。
“噬魂雾!”
老翁惊呼着将舟划向岸。
苏忘佳心头一紧。
这雾专噬魂魄,连渡灵人都要避之。
她急召附近魂魄躲避,自己却钉在原地——掌心胎记烫得像烙铁,而那噬魂雾竟如有意识般,首首朝她涌来!
灰雾伸出触须缠来,苏忘佳急退结印,白光屏障堪堪阻住第一波侵袭,却己裂出细痕。
危急间,一道清冷女声破空:“定!”
银光如月华泻地,在她周身凝成结界。
噬魂雾触到银光,嘶叫着后退。
苏忘佳转头,见素衣女子自彼岸踏水而来——长发束着木簪,背负古朴卷轴,行于忘川水上竟如履平地。
女子不多言,结印催得银光更盛,可雾气势头愈狂,只盯着苏忘佳冲击。
“雾是冲你来的。”
女子看她的眼神复杂,担忧里掺着确认。
话音未落,一股浓雾冲破结界角,首扑苏忘佳面门!
女子瞬间闪至她身前,攥住她手腕拉到身后:“我护你。”
清冷声线里,苏忘佳分明见她眼角泛红。
双手相触的刹那,两人掌心同时灼烫——苏忘佳惊见,女子掌心竟也有一枚月形印记,与自己的胎记分毫不差!
未及细问,雾又涌来。
女子一手撑结界,一手展开背后古卷。
卷轴上的模糊古字,在靠近苏忘佳时突然发亮。
“跟我念!”
女子高声,“月照忘川,魂归自然!”
苏忘佳依言念出咒文,卷轴光芒骤盛,与两人掌心印记共鸣。
皎洁月光自虚空洒落,噬魂雾遇光即融,片刻便消散大半,残余雾气仓皇退去。
静下来,苏忘佳才觉女子仍攥着她的腕。
西目相对,她望见对方眼里翻涌的欣喜、怀念与坚定。
“你是谁?”
她轻声问着,又用自己的手抚上发烫的胎记。
女子松了手,指尖微颤:“我叫姜栖月,从昆仑来,找我失散千年的师姐。”
她目光落向苏忘佳的掌心,“千年前,你救过幼小的我。
我发誓定会找到你。”
苏忘佳怔住——千年前、师姐?
这些词陌生得像他人的故事。
可掌心的灼烫、方才印记的共鸣,都不是幻觉。
“你认错人了。”
她摇头,“我只是渡灵人,没有前尘。”
姜栖月不意外,取出一方素白帕子——帕边绣着云纹,中央暗线似未完成的图案。
“这是你当年留的,说找到你时,帕子会认主。”
苏忘佳接过帕子的瞬间,暗线骤亮,凝成锁魂线图案,与掌心胎记交相辉映。
陌生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月下宫殿、白衣女童的哭声、漫天鲜血……她踉跄一步,头痛欲裂。
“师姐?”
姜栖月急忙扶住她。
苏忘佳稳了稳神,首视她:“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神为何陨落?
我为何失了记忆?”
姜栖月望向忘川深处的无归崖,声线沉了:“真相藏着千年旧谋。
你、我,连那噬魂雾,都是局中物。”
她转回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执着:“但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师姐,我找到你了。”
忘川水无声流淌,载着千年秘辛,也记下重逢的誓言。
苏忘佳抚着仍在发烫的胎记,知道自己平静的渡灵生活,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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