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里的水汽榨干，李根生赤着膊，古铜色的脊梁上滚着汗珠，手里的锄头却没慢半分。
他家这三分祖地在村西头的坡上，土不算肥，却是爷爷传下来的念想。
根生今年二十，没别的本事，就会侍弄庄稼，最大的盼头就是秋收时能多打两石粮，凑够彩礼，把邻村的秀儿娶进门，踏踏实实过日子。
“轰隆——”头顶忽然滚过声闷雷，根生首起身抹了把汗，抬头瞅了瞅天。
刚才还万里无云，这会儿竟聚起了铅灰色的云团，风也裹着股潮气刮了过来，像是要下暴雨。
“得赶紧把这垄玉米苗扶好。”
他嘟囔着弯腰，刚把锄头往土里扎，却“当”的一声撞上个硬东西。
土坡上的土不算硬，往日里锄头下去从不会有这动静。
根生心里纳闷，扒拉开周围的湿土，指尖触到个冰凉光滑的物件，裹着层厚厚的泥壳。
他费了些劲把东西挖出来，在裤腿上蹭了蹭泥——是个巴掌大的葫芦，青褐色的皮，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虫爬的，又像地里的庄稼藤，看着老得掉渣，边缘还崩了个小口，怎么看都是个不值钱的破玩意儿。
“哪来的破葫芦，埋这儿挡事儿。”
根生随手就要扔，可指尖刚碰到葫芦口，就觉一股凉意顺着指尖钻进来，燥得发疼的喉咙竟莫名舒服了些。
他愣了愣，又把葫芦攥在手里。
这葫芦看着不起眼，握在掌心却温温的，像揣了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连周围的暑气都似淡了点。
“奇了怪了。”
根生心里犯嘀咕，也没再扔，顺手塞进了腰间的布兜里。
这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他顾不上多想，扛起锄头就往家跑。
他家就在村边，是三间土坯房，院子里搭着个柴棚。
根生刚把锄头放好，外面的雨就下得瓢泼似的，院角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打得翻着白。
他掏出兜里的葫芦，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又找了块布，仔细擦去上面残留的泥。
擦干净后，葫芦的纹路更清晰了，那些藤状纹路像是活的，在昏黄的油灯下竟隐隐泛着层淡青色的光。
根生越看越觉得这葫芦不一般，又试着往葫芦里倒了点井水。
刚倒进去，井水就“咕嘟”一声，竟顺着葫芦壁渗了进去，连个水痕都没剩。
“这……这是个啥宝贝？”
他惊得瞪圆了眼，伸手摸了摸葫芦，还是温温的，没半点异样。
正琢磨着，院门外传来阵急促的拍门声，还夹杂着喊他的声音：“根生！
根生在家没？
你家东头那片玉米地，埂子被雨水冲开了！”
是村长王大爷的声音。
根生心里一紧，那片玉米刚抽穗，要是被雨水淹了，今年的收成就要打水漂。
他顾不上再研究葫芦，抓起蓑衣就往外冲，出门时还顺手把葫芦揣进了怀里——不知为啥，他总觉得这葫芦揣在身上踏实。
雨太大了，脚下的泥路滑得像抹了油。
根生深一脚浅一脚跑到自家玉米地，果然见田埂被冲开了个大口子，雨水正往地里灌，刚抽穗的玉米苗己经有些歪了。
“快！
拿铁锹来堵！”
王大爷手里拿着把锄头，正试图用土填缺口，可雨水冲得太急，刚填上的土转眼就被冲没了。
根生应了声，转身要去取铁锹，怀里的葫芦却忽然热了起来，那股热流顺着胸口往下，竟传到了脚下的泥土里。
他愣了愣，低头看向脚下——刚才还泥泞不堪的土地，不知何时竟变得紧实了些，连渗进鞋缝里的泥都少了。
“别愣着啊！”
王大爷喊了他一声。
根生回过神，也没多想，抄起铁锹就往缺口处填土。
可这次奇怪了，他填下去的土像是沾了水的面团，竟牢牢粘在田埂上，任凭雨水冲打，竟没被冲开半点。
没一会儿，缺口就被堵上了。
王大爷看着堵得严严实实的田埂，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根生，纳闷道：“奇了，刚才填土还老被冲开，咋你一填就成了？”
根生也挠了挠头，心里却想起了怀里的葫芦——刚才葫芦发热的时候，好像就是从他填第一锹土开始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葫芦，己经恢复了温凉。
难道……是这葫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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