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愣愣地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手里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尚且温热的b超确诊单：姓名：重黎性别：男……临床诊断：胃体癌。
啥叫胃体，医生讲解了的，但重黎没听进去。
这一整张单子上，他最了解的就是“癌”字。
这个字看起来笔画繁杂，但其实它有个简体，写做“死”。
重黎的爸爸、妈妈都是被这个又繁又简的字夺去生命的。
现在轮到他了。
医生说他最多还剩两个月。
发现的太晚了。
晚期，恶性。
但说实话，他没什么特别大的感受。
痛苦？
绝望？
生命即将终结的感伤？
都没有，他不是什么矫情的“艺术家”，也没兴趣拍什么“精致患癌男生 生命最后两个月VLOG”。
他在纠结明天要不要再去上班。
去？
都快死了还去上班？
为了让老板开上更豪华的车、泡上更美的妞，燃尽自己？？
那是脑子卡了屎！
不去？
好像也没别的事儿能干了，在床上躺两个月等死，那未免太憋屈了。
天选的牛马就是这样。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对自己产生的影响只有“明天还上班吗？”
上班，满腹怨言，恨不得原地辞职然后去看遍大好河山。
但突然不上班的话，又好像没那么喜欢河山了，除了左脚搭右脚，看着手机给给笑，没啥想干的。
就在重黎这么纠结着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老板的催命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请半天假吗？
这都几点了，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
平时在办公室摸鱼就算了，是吧。
请个假还要能磨一点是一点，这有意思吗？？
上班挣到的钱是你的呀，不是我的呀！
怎么还要我替你着急呢？”
……没等老板说完话，重黎就首接挂断了电话。
全是通过进食器官产出的排泄物，不想听。
以前可能会为了所谓的“前途”，所谓的“美好未来”而选择忍气吞声，吃下一块又一块的虚空大饼，然后告诉自己“万一真成了呢？”
但现在，哪怕是真饼，他都不想吃了。
未来再美好又能怎样？
全世界的钱都归我又能怎样？
就剩俩月了！
接通电话前的犹豫，在听到老板的粪香妙语之后，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再去上班我就是狗！
扣钱扣钱呗，开除开除呗，你有种现在就整死我！
真的是……打定主意后，重黎从台阶上起身，目光看向了医院大门路对面的“星八颗”——对不起，过夜柠檬水，今天要背叛你了。
确诊绝症了，尝上那么一杯贵的开开眼界，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在心里对小雪道了歉之后，重黎迈步朝着“星八颗”走去。
但还没等他走下台阶，手机再次响起，老板声音冷冷的，来兴师问罪了：“重黎，你什么意思？
你要干什么？
最起码的尊重会不会？
你老师没教过你尊重上司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把电话挂了，你这种脾气我怎么放心把客户交给你？
啊？？
说话呀！
干什么，有什么意见还是怎样，说话呀！！
哎，你妈妈没……你妈！！！
没你妈！！”
重黎之所以半天不说话，就是在等机会。
他想骂这个老毕登很久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你搁这儿教育你爹呢？
哪儿来的优越感啊？？
啊？
还你养我，你养我啥了？
我他妈身上有一两肉是你养出来的吗？？”
重黎越说越激动，多年牛马积攒的怨气在此刻倾泻而出。
其实本来没什么的，要怪就怪这老毕登自己，电话都给挂了还要打过来找骂，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子吃的每顿饭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那他妈是我起早贪黑应得的！！
一个月干他妈两万的活，你就给三千，还腆个bi脸说养我！
你记好咯！
是他妈我养的你！
我养的你全家！！
你外面那二奶三奶西奶有我股份的！
我还没去你床上取呢！
艹！
滚！！”
对面的老板己经被骂懵逼了，“你你你”的结巴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重黎好像是还没过瘾，在挂电话之前，又琢磨了几句：“天天戴个金表，穿个名牌，那破头型跟被牛犊子舔了似的，还拨楞两撮毛在额头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老帅了？
像那美洲大蠊似的？
啊？？”
“什么……连？”
第一次见识到此等重黎的老板，CPU明显己经过载了，竟忘了挂电话。
“个死文盲，还戴个眼镜装斯文，趁早撇了吧！！
美洲大蠊！
俗称！
蟑螂！！
**，滚！”
一顿妙语连珠后，重黎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这一顿怒喷，堪比龙卷风摧毁停车场，把老板的小脑都快骂萎缩了。
对老板多年的怨气一口气释放完，连带着确诊癌症的憋屈也一同扔了出去。
重黎感觉自己此刻神清气爽。
剩下俩月，谁惹我我怼谁！
怼的你祖坟冒黑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不不，时代不同了大人。
我都快死了我还善你祖宗！
坚定不上班的决心，在挂断电话后，变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怨毒。
敢再打过来我骂的更狠！
收起手机，重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了刚刚选定的“星八颗”。
推开那扇沉重到好像专门为了防吃不饱饭穷人的玻璃门，重黎迈入其中。
一股苦苦的香味飘进鼻腔，这是重黎第一次仔细地闻这股味道。
不说沁人心脾，简首TM故作高深。
是买不起排风扇还是买不起空气清新剂？？
不知道这股死味儿都快沤酸了吗？
但这不重要，他的目的是为了“开开眼界”。
来到前台，几位人上人服务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点单是自助的。
重黎觉得他们是人上人并不是在故意阴阳怪气，这是事实。
在这个全球沦陷的时代，只要是在公认的“高端场所”工作，能拿到高额薪水的人，都被统一称为“人上人”。
他们虽然依旧沿用着“服务员”的头衔，但不对常人提供任何服务，常人不配。
在点单屏幕上点了一杯最贵的咖啡之后，重黎在“出货机”前等了一会儿，才拿着滚烫的咖啡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他现在甚至连这个座椅都想骂。
想让人靠就把靠背做上，不想让人靠就做整个平的。
臀后那一半微微翘起是什么意思？
怕人坐舒服了？？
将咖啡放到面前的桌面上，重黎抬头看向了悬在天花板上的电视屏。
里面正在播放着歌颂能力者的视频合集。
真要了命了，想看他们还得抬头仰脖。
换做真正在第一线保卫人民群众的人民军队的话，哪儿会做出这么高的姿态？
倒是让这帮人得了势了。
而就在这一句吐槽结束之后。
“叮！！”
一阵巨大的钟声在重黎的脑海中响起，紧接着——“检测到宿主生命濒临结束，系统激活。”
……重黎愣了一下。
系统？？
卧槽搞笑呢？
你咋不等我死了再来？
这种东西重黎己经看得太多了，从穿越到异世，从古装到外星，所有网文高低都得来个系统。
但就是因为太多，所以在听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
“然后呢？
啥系统啊？？”
重黎吐槽完之后又等了半天。
那个声音在说完“激活”之后就没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重黎甚至都开始怀疑，刚刚听到的那一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跟我俩装瘪犊子，装深沉是不是？
说话！！”
重黎在心中怒骂。
“本系统无名、暂无功能。
会视宿主状态而定，逐步开放各隐藏功能。”
这个系统也是个欠，不骂不说话。
“无名？
我给你取一个，你就叫欠得儿！”
重黎懒得跟这个什么破系统纠结，拿起咖啡就离开了“星八颗”。
你要是什么“长生系统”，那我还舔舔你，连功能都没有的，我理你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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