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封冰冷的邮件，感觉北京的暖气似乎突然停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窜上天灵盖。
“……因公司业务调整，您的岗位不再保留……感谢您过去三年的贡献……”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手指颤抖着关掉了页面。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十二月惨淡的阳光。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约会做准备，现在却只想把桌上那盆绿萝从28楼扔下去。
手机适时响起，是女友小雨。
“凡哥，晚上去哪吃？
我发现三里屯新开了家云南菜...”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活泼，与王凡此刻的心情形成残酷对比。
他沉默了几秒，干涩开口：“我被裁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响起一声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所以，”小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现在没工作，没收入，还要继续留在北京吗？”
一小时后，王凡抱着一纸箱个人物品站在公司楼下，手机里是多出来的一条分手短信。
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摸出烟盒，却发现最后一根烟己经在半小时前抽完了。
这就是他在北京奋斗三年的结局：一个纸箱，一条短信，和空烟盒。
他在路边摊买了包中南海，点燃一根，深吸一口，劣质烟草味呛得他咳嗽。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老家号码。
“小凡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奶奶不行了，医院让准备后事...你赶紧回来吧...”王凡掐灭烟头，望着北京雾蒙蒙的天空。
走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三十小时的硬座火车，车厢里混杂着泡面味、脚臭味和烟味。
王凡靠窗坐着，看窗外风景从华北平原的单调逐渐变为东北大地的苍茫。
铁路两旁的白桦林光秃秃的，远处山峦覆盖着未化的积雪。
他对老家的记忆己经模糊。
十岁那年父母离异，他被母亲带到南方生活，只有寒暑假会被送回东北奶奶家呆几天。
十七岁后，他几乎再没回去过。
奶奶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总是坐在炕头抽烟袋锅，偶尔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打量他，却很少与他交谈。
列车广播报出“白山”站名时，王凡惊醒过来。
他拎着简单的行李下车，冷空气瞬间刺入肺腑，与北京那种干燥的冷不同，这是种湿润透骨的寒冷。
车站破旧得惊人，墙皮剥落，只有几个工作人员裹着军大衣踱步。
王凡在车站门口找了辆破夏利，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中年人。
“去哪？”
司机叼着烟问。
“靠山屯，多少钱？”
司机打量他一番，吐出个烟圈：“一百。
这天气，路不好走。”
王凡没力气讲价，点头钻进车里。
车子颠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窗外是茫茫雪原和远处墨色的山峦。
司机的收音机吱呀播放着二人转，与发动机的噪音混在一起。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司机搭话。
“算是本地人，出去久了。”
“这节骨眼回靠山屯？
快冬至了，山里不太平哟。”
司机若有深意地说。
王凡没接话，只当是东北人特有的唬弄外地人的方式。
他闭上眼，假寐。
一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前面路太窄，车进不去了，你得自己走一段。”
司机指着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顺着这条路走二里地，看见棵老槐树就往右拐，第一个屯子就是靠山屯。”
王凡付钱下车，拖着行李箱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夕阳西下，天色迅速暗下来，风刮过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声响。
他有点后悔没在县城住一晚明早再来了。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还有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王凡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透前看到了零星灯火。
屯子比记忆中更破败，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大多是砖瓦房，烟囱冒着袅袅炊烟。
几条土狗对着他这个陌生人狂吠不止。
王凡凭着记忆找到奶奶家的小院。
低矮的土坯围墙，木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的瞬间，院角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像是只毛色油亮的黄鼠狼，眼睛在暮色中闪着幽光。
屋里涌出几个人，打头的是他多年未见的母亲，眼圈红肿。
“小凡，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哽咽。
亲戚们围上来，七嘴八舌说着奶奶的情况。
王凡敷衍应着，目光穿过人群望向里屋。
炕上躺着个瘦小老人，面色灰败，呼吸微弱。
“医生怎么说？”
王凡问。
“查不出毛病，就是说人不行了，让接回家等着。”
大舅叹气摇头，“你奶奶这病来得邪乎，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王凡放下行李，走到炕边。
奶奶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皮颤动，干裂的嘴唇嗫嚅着。
王凡俯身去听，只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锁...不能开...簿子...奶奶说什么？”
他问母亲。
“胡话罢了，病重就一首这么说。”
母亲抹眼泪。
王凡皱眉。
这时，他注意到奶奶枕边露出半截红绳，下意识伸手去碰。
碰到红绳的瞬间，他指尖猛地一刺痛，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缩回手，发现指尖多了个细小的红点。
夜深了，亲戚们陆续散去，只留下王凡和母亲守夜。
母亲熬不住，在隔壁屋睡下了。
王凡独自守在奶奶炕前，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窗外风声呜咽，吹得窗户纸哗啦作响。
王凡靠着墙打盹，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院子里有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来回走动。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屏息倾听。
声音消失了，只有风声。
王凡轻手轻脚走到窗前，透过玻璃上的霜花往外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照在雪地上，泛着蓝莹莹的光。
突然，角落里那双幽亮的眼睛又一次出现——是那只黄鼠狼。
它后腿首立，前爪蜷在胸前，正隔着窗户与王凡对视。
那眼神太过人性化，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
王凡脊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一步。
再定睛看时，那东西己经不见了。
他回到炕边，奶奶的呼吸更加微弱了。
王凡想起奶奶枕下的红绳，轻轻伸手，这次小心地捏住绳头，慢慢拽出来。
绳子上系着一把老旧铜钥匙。
王凡的心跳莫名加速。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炕角那个褪色的红木箱子上。
箱子很旧了，上面刻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几种动物，又像是某种符文。
鬼使神差地，他拿着钥匙走向木箱。
锁孔有些锈蚀，他费了点劲才把钥匙插进去。
转动。
“咔嗒”一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王凡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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