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在凌云帝国的西南边陲，鸟不拉屎的地界。
名儿牛家村，但村中人家陈姓居多。
这地方能识字的人太少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叫牛家村，这倒成了当地一个未解之谜了。
牛家村的人，都有把子力气。
干起活来能比得上一头牛，所以这也可能是牛家村名字的来源。
牛家村的人别的不行，就是他娘的筋骨壮实，天生扛揍能干活。
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牛家村出来的小伙，那就是十里八乡媒婆眼里金光闪闪的香饽饽！
能嫁进牛家村，意味着啥？
意味着你闺女饿不死了！
意味着你家能省下一大口粮，日子能松快不少！
这狗日的世道，能活着就不易，牛家村那就是贫民窟里的富豪窝。
陈蛮儿，就是牛家村最新一个快要长成的“抢手货”。
再过俩月他才满十六，按理说还没到正式说亲的时候，可他家院子今天一大早就被媒婆们挤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跟个菜市场似的。
“陈家大娘！
看看俺们老李家的闺女！
屁股大，好生养！
一顿饭就吃半碗米，能干着呢！”
“呸！
李婆子你吹啥牛！
你家闺女瘦得跟麻杆似的！
看看我们老王家的，陪送两只老母鸡！
天天有蛋吃！”
“都起开！
陈家大兄弟，俺们张家可是实诚人，瞧见没，这半匹粗布！
闺女过了门，过年都能给你家做新衣裳！”
陈蛮儿缩在墙角，耷拉着脑袋，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帮老娘们儿，嘴上夸得天花乱坠，眼睛盯着的可不是他陈蛮儿。
她们馋的是他那个在县城娄将军手下当差吃饷的大哥——陈冲儿！
每月一两二钱雪花银！
在这五两银子就能起西间大瓦房，娶个媳妇彩礼也不过两三两的地界，他哥陈冲儿就是一头人形牲口…啊不，是一棵行走的摇钱树！
连带着他这个当弟弟的，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了牛家村数得着的“富户”子弟。
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偷摸比较过。
何家的二女儿，何太飞。
那身段，绝了！
胸脯鼓鼓囊囊，屁股又圆又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他趴在村口老槐树上偷看过好多回，每次看得口干舌燥，晚上回去做梦都是那晃悠悠的影子。
范家的二女儿，范婷婷。
模样也俊，瓜子脸，大眼睛，但身板有点单薄，像没长开的小豆芽，胸脯平平，他总觉是比何太飞差上那么一些。
按理说，是个带把的都知道该选谁。
可陈蛮儿知道，在这家里，他说话屁用不顶。
爹死得早，这个家是他大哥陈冲儿一手撑起来的。
是大哥用军中熬炼出的那身硬骨头和每月雷打不动捎回来的银钱，让他们娘俩活得体面，没受过冻挨过饿。
长兄如父，他的婚事，得大哥拍板！
“都…都静静，等等，等冲儿回来拿主意。”
陈母是个瘦弱的妇人，常年劳作让她背有些驼，脸上总是带着点怯生生的愁苦。
她被这群热情的媒婆逼得手足无措，只能搓着衣角，小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习惯了家里大事都由大儿子做主，自己从不多言。
院子里，各家带来的“诚意”摆了一地。
最扎眼的是范家的：整整一口袋鼓囊囊的白米，怕是有五十斤！
旁边还放着一口崭新锃亮的大铁锅！
这手笔，阔气！
陈母的眼神忍不住在那米和锅上流连。
这世道家里有个破陶罐煮饭就不错了，很多人家那口煮了十几年的砂锅早就裂缝了也舍不得换。
相比之下，何家那二两用稻草绳系着的猪肉，就显得寒酸可怜了。
陈母心里其实也觉得何家闺女那身段是好生养的，可…可范家这礼，实在太实在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角落里闷声不响的小儿子，心里有点发酸，但还是挪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院外土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子的动静。
一辆半旧的马车卷着漫天黄土，猛地刹在了陈家破旧的篱笆院门外。
帘子“哗啦”一掀，一个穿着军服、风尘仆仆的汉子利落地跳下车。
正是陈冲儿！
他个子不高，但精悍结实，皮肤黝黑，脸上带着边军特有的冷硬和风霜，眼神扫过来像刀子一样，带着一股杀伐气，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媒婆们瞬间安静了不少。
“娘！”
他嗓门洪亮，带着一如既往的干脆劲，“营里事忙，听说家里有人来说亲，我这才紧赶慢赶回来一趟，夜里还得赶回去值哨！”
他的目光明亮如炬，在院里一扫，那些礼单和东西瞬间在他心里过了秤。
尤其是在那袋显眼的白米和铁锅上停留了片刻，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草绳拴着的猪肉。
陈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忙迎上去，声音却还是不大：“冲儿，你可回来了…你看这…范家礼重，何家…何家闺女也挺周正…” 她小声地，试图把两边都提一嘴，却不敢有自己的主张。
陈冲儿丝毫没有犹豫，首接拍板：“就范家。”
他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实惠最重要。
米能吃进肚子，锅能做饭活命，比什么都强！
定了！”
蹲在墙角的陈蛮儿一听就急了，猛地站起来，脖子都涨红了：“哥！
何家…何家姑娘不也挺好…”陈冲儿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陈蛮儿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你懂个屁！
娶媳妇是过日子，不是看屁股选脸蛋！
范家厚道，出手大方，以后也能帮衬家里！
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办事雷厉风行，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
撂下话，又跟母亲交代了两句明日去城里找先生批八字、置办东西的事，转身就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车再次卷起一股烟尘，匆匆离去。
陈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小儿子，眼神里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对长子决定的顺从。
她转身默默地去收拾那口新铁锅，手指在上面摩挲着，心里五味杂陈。
亲事，就这么三言两语被定了下来。
范家的二女儿，范婷婷。
媒婆们表情各异，散了。
角落里，何家那二两猪肉显得格外刺眼和凄凉。
陈蛮儿心里憋屈得要炸了，像塞了一团湿稻草，又沉又闷。
他对范婷婷没啥恶感，但那点儿好感跟对何太飞的火辣幻想比起来，简首不值一提！
而且，娘刚才那眼神，明明也是犹豫的！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认了！
一个念头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起来，压都压不住。
他得再去亲眼瞧瞧！
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他越想越心焦，指尖攥着衣角发紧 —— 范婷婷从前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都要躲，哪禁得住地里的重活？
往后种地扛粮、灶台忙活，她要是连提桶水都费劲，这些事难道都要自己扛？
更别说生养孩子，身子弱成那样，怎么熬得住？
他不是嫌她娇，就是怕日子不扎实：别家媳妇能搭把手，自家却要处处照拂。
对！
就这么干！
趁着老娘正对着新锅发愣，没空管他，陈蛮儿猫着腰，呲溜一下像泥鳅一样滑出院子，身影敏捷地窜上村外的小路。
他认得去范家村的路，前些日子放牛早就摸熟了。
他甚至早就物色好了地点——范家院墙外有棵老槐树，那歪脖子树杈子，正正好能瞅见范家姑娘房间的窗户！
妈的，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今天说啥也得当一回爬墙根的癞子！
这亲事，要是不合心意，他拼着被大哥揍一顿，也得给他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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