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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就这样我们成为一颗发光的星球》本书主角有徐榆陈思作品情感生剧情紧出自作者“大大大大香菜”之本书精彩章节:A 市理科高考状出生于贫困当记者好奇怎样的家庭氛能够培养出一个理科状元徐榆的思绪再次不可控制地飘回到了十五徐榆的前十五有着极度重男轻女的母还有着智力低下的哥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深陷于母亲一句句的谩她曾经无数次以她会被困在村里一辈一眼能望到头的贫困曾是她所有的眼而如所有灯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徐榆只是淡漠地笑了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记者的问1....
主角:徐榆,陈思思 更新:2025-06-10 18: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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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者好奇怎样的家庭氛围,能够培养出一个理科状元时,徐榆的思绪再次不可控制地飘回到了十五岁。
徐榆的前十五年,有着极度重男轻女的母亲,还有着智力低下的哥哥。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深陷于母亲一句句的谩骂。
她曾经无数次以为,她会被困在村里一辈子。
一眼能望到头的贫困村,曾是她所有的眼界。
而如今,所有灯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徐榆只是淡漠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记者的问题。
1.她要成为会发光的那颗星星
你叫什么名字?陈思思问道。
徐榆。徐榆怯生生地回答着支教老师的话。
老校长半个月前就说了,城里会来一个 A 大的学生,到村子里来支教。
A 大是很好的大学吗?那时,徐榆张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老校长笑着点点头: 是国内最好的大学。
现在,徐榆站在村子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来自最好的大学的支教老师。
陈思思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温柔的眼睛里好像装了星星。
但徐榆略微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脏兮兮的双手。
老师,我帮您搬箱子吧。她吸了一口气,将双手使劲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才上前拉住了陈思思干净的箱子。
其实,徐榆知道,她的衣服也不怎么干净。
陈思思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瘦瘦小小的徐榆拎着她的大箱子,走得飞快。
将陈思思送到学校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徐榆磨磨蹭蹭地走到家门口,破旧的房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隔绝着屋内仅有的一点温暖。
徐榆在门口待了一会后,进了屋里。
屋内,她智力障碍的哥哥徐言佑站在板凳上自顾自地玩着。床上躺着的蒋娟,在听到开门声的那刻,怨恨狠毒的目光就紧紧盯着徐榆。
徐榆低着头,快速做好简单的饭菜。在蒋娟将不多的肉末一个劲儿地舀给徐言佑时,徐榆也只是沉默。
她一直以来,所受的都是蒋娟重男轻女的对待,这些,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晚饭结束后,徐榆用最快的速度洗好了碗筷,仔仔细细地擦着饭桌上的污渍。确保桌上干干净净后,才从自己用旧床单做的背包中拿出了作业。
哼。蒋娟对着徐榆的自不量力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
蒋娟作为徐榆的母亲,自然知道徐榆一直以来都做着好好学习离开徐家村的梦。但山鸡就是山鸡,烂泥就是烂泥。
徐榆握笔的手在听到蒋娟的冷哼声后,僵了僵。
不算明亮的灯光照在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本上,徐榆只舍得难过三秒钟,就开始奋笔疾书。
在徐榆写完第三页纸后,身后猛地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哭声,回头后才发现,徐言佑不知道什么时候头磕在了地上,粗粝的石子地在额头上划了几道不算深的血痕。
蒋娟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轻声温柔地哄着徐言佑。等到徐言佑不哭了后,蒋娟看到依旧手里握着笔的徐榆,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伸手打算扯过徐榆正在写字的本子,却怎么也扯不动,气急败坏下,她拿过一旁烧火的树枝,狠狠往徐榆身上抽去,你是能读成大官了,还能读发财了你哥哥都叫成这副样子了,你是聋了吗
树枝是刚捡的,还带着韧劲,抽在人身上很疼。
徐榆用胳膊将本子压得死死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蒋娟抽了一会,又咳嗽着坐到了床上,继续咒骂着: 你一生下来,我就应该掐死你小没良心的,气走你爸,还想气死我吗?
爸爸不是我气走的。沉默了许久后,徐榆轻轻开口道。
哪知,这句话又再次点燃了蒋娟的怒火。
她像疯了似的,整个人扑到徐榆身上,用很久没有修剪的长指甲,在徐榆脖子上、脸上划了好几道血痕。
徐言佑脸上还带着泪,他脑袋转不动,愣了很久之后,才拿起一张干净的纸要去擦徐榆脸上的血痕。
徐榆垂着头,没躲。
不能打人,打人不好……徐言佑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
妹妹不听话,打了才会听话。蒋娟喘着粗气,手里还握着打徐榆的树枝,却能耐心的跟徐言佑解释。
妹妹很听话。哪知徐言佑摇了摇头,难得用认真的语气回答: 妈妈,妹妹很听话。
蒋娟不回答,徐言佑又开始没完没了重复这几个字,直到蒋娟认同他的话为止,他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坐回板凳上折纸玩。
他折了一堆纸飞机,纸不够,他就把折好的纸飞机拆开来,摊成皱巴巴的纸继续折。
在昏黄的灯光中,徐榆缓慢又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转动了眼珠,垂眸发现作业本也沾上了一小滴血珠。
徐榆小心地擦着作业本,血珠却随着擦拭,越来越晕开……
嘎吱—
木门不知被屋外的谁打开,徐榆抬头望了出去,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陈思思。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会儿,徐榆淡漠的眼神忽然有些无措,后知后觉匆忙地用手挡住受伤的脸。
陈老师……徐榆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知道她不想让新来的老师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
陈思思胸膛剧烈起伏着,她震惊又心疼,片刻后,陈思思走过去半蹲在地上,轻轻抱住了徐榆。
她说: 徐榆,别怕。
徐榆低垂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你和你哥哥去外面,我和你妈妈聊聊。过了片刻后,陈思思说道。
徐榆听话地牵住徐言佑的手,走到门口关上门,坐下。
妹妹。徐言佑牢牢地攥着徐榆的衣角,小声嘀咕着,妹妹痛。
徐榆看着低下脑袋的徐言佑,徐言佑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嘿嘿笑了笑,将衣角攥得更紧了。
屋内好像很平静,徐榆垂下眼眸,眼睛有些无神地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思思紧锁着眉头出来了。
徐榆依旧坐在地上,迷茫地望着陈思思,她清晰地听见陈思思小声叹了口气。
徐榆。陈思思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放到了徐榆的手掌心,以后你妈妈再打你,你就来找老师,知道了吗?
手心中的包裹着糖的糖纸折射着太阳光,徐榆呆看了好久,点了点头,小声有礼貌地道谢: 谢谢陈老师。
陈思思再没有说什么,转身朝着学校走去。
就如老校长所说,穷乡僻壤中的教育,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改变的。
徐榆望着陈思思离去的背影,用力合上了手。
妹妹,佑佑。徐言佑表达能力很差,只拉着徐榆的袖子重复着这两个词。
徐榆摇了摇脑袋: 你看错了,没有东西。
徐言佑又垂下了脑袋,很不高兴地哦了一声。
或许是陈思思屋内的谈话,起了一点点作用,徐榆难得有了几天安静上学的日子。
在一天放学后,老校长喊了徐榆去办公室。
离中考不剩什么时间了。老校长浑浊的眼睛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徐榆,继续问道,徐榆,你准备好了吗?
徐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愣了半天后,又低下了脑袋。
老校长和徐榆都知道,对于徐榆而言,读书是唯一能走出徐家村的机会。
但蒋娟的态度很明确,她绝不会让徐榆离开徐家村。她怕徐榆离开徐家村后,再也不回来,等她真的老了后,徐言佑没人照顾。
好一会儿后,徐榆才点了点头。
她如果连学都上不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老校长看向徐榆慈爱的目光中,又带着无奈: 英语是你的弱项,学校里没有什么好的资源。这次陈老师过来,你要好好跟陈老师学习英语。
徐榆的英语是靠着教室里的一台插着磁带的录音机自学的,而除了在学校里的时间,其余的时候她接触不到英语,只能捧着书本一遍又一遍地读。
陈老师的英语很好。老校长停顿了一会,又对着徐榆开口道,你要抓住每一个可以学习知识的机会。
我知道的。徐榆轻声回道。
正当徐榆犹豫着如何跟陈思思开口时,陈思思先提起了这件事。
那些糖好吃吗?陈思思摸了摸徐榆的头发,柔声问道。
好吃。
徐榆撒了个谎,她其实将这两颗糖藏在了枕头下面,没舍得吃。但她即便没有尝,也知道这两颗糖一定是好吃的。
陈思思又在口袋里掏出了两颗,放在了徐榆掌心,低头附在徐榆耳边小声又有些神秘地说道: 我没给其他学生,就给了你。
在陈思思温柔的目光中,徐榆快速合上了手掌,藏起了只有她有的糖。
陈思思和她约好了学习英语的时间和地点,周一至周五午睡的时候和周末的上午。
陈老师,我没有可以拿来感谢你的东西。徐榆声音有些闷。
这些不需要……当徐榆发亮的眼睛看过来时,陈思思思索了下,将后半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重新开口道,等你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等你长大了,就一定会有可以感谢我的东西。
这是徐榆鼓起勇气后的自尊心,她不能一口回绝。
在陈思思的帮助下,徐榆的英语成绩进步飞速,可一个月后,陈思思一连五天都没有在学校里看到徐榆。
五天前,徐言佑在村里的小河里,浑身湿淋淋地被人捞起。
徐言佑大难不死,徐榆却差一点死在了蒋娟的棍子下。
我让你读书我让你读书蒋娟跟疯子一样,双眼通红,像看仇人似的死死盯着刚刚放学回来的徐榆,你哥哥差点就淹死在河里佑佑要是出什么事,你也别想活
徐榆站在家门口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蒋娟在咒骂中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因喝了酒颤颤巍巍地朝着她走来。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天天想着读书你还真当鸡窝里能飞出凤凰?
你就只能和我一样,一辈子活在你瞧不起的地方……
我再跟你说一遍,佑佑是我的宝贝儿子,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一块烂到不能再烂的泥。
……
不知道蒋娟究竟打了多少下,迎着呼啸的风声,棍子一棍又一棍狠狠落在徐榆身上。
打骂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他们探出脑袋来,只说了句: 蒋娟又在打孩子了。,便转身又关上了门。
如果,这个时候陈老师在的话,陈老师会冲出来保护她吗?
在恍惚中,徐榆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一定会的吧。
陈老师和这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她想着想着,脑袋越来越昏沉,身体哪里都很疼。
妹妹、榆榆
一道身影突然跑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徐榆: 不打不打
蒋娟的棍子来不及收手,尽管棍子在空中的时候已经极力控制了力道,但还是落了一棍在徐言佑身上。
蒋娟赶忙扔掉棍子,心痛地轻声问徐言佑道: 痛不痛?痛不痛,佑佑?
徐言佑不回答,此刻他只知道抱住徐榆。
徐榆痛晕了过去,在床上昏睡了很久。
徐言佑搬了个小板凳,一直坐在徐榆的床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痛痛飞,痛痛飞……
在徐言佑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痛痛飞之后,徐榆才睁开了眼,缓缓对上了徐言佑灰蒙蒙的眼睛。
啊徐言佑忽然大叫,醒醒
徐榆知道,这是徐言佑高兴的表现。
徐言佑站起身,半弯着腰,凑近看徐榆,突然听见徐榆冷不丁地开口。
谁带你去河边的?
徐言佑好像没听懂,还是保持着原动作。
是徐小国、徐明,还是徐阳?徐榆继续追问道。
榆榆、妹妹。徐言佑慢吞吞地坐回到小板凳上,自顾自地又开始重复着乱七糟的话。
徐言佑开心的时候会叫徐榆妹妹,不开心的时候叫榆榆,脑袋混乱的时候两个称呼都会叫。
徐榆收回视线,忍着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努力让脑袋保持清醒,思考着。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她们家离河不近,而且徐言佑几乎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门。
徐言佑不喜欢出门,他就喜欢一个人坐着小板凳待在角落里,除非有人领着他出门。
而村子里最喜欢捉弄徐言佑的就是这三个人。
如果徐言佑是和蒋娟一样的人,徐榆就可以很单纯的去恨他。
可徐言佑和蒋娟又不一样,有些时候,徐言佑确实给她带来过不可替代的温暖。以及刚刚他冲出来抱住了自己,但徐榆又很清晰地知道,她的这顿打与徐言佑有分不开的关系。
她对徐言佑的感情很复杂,有恨,有讨厌,有无奈……还有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对哥哥的爱。
徐榆曾经想过,如果没有徐言佑,她是不是会过得比现在轻松很多。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又会很快地反应过来,如果没有徐言佑,或者说如果徐言佑是健康的,那她徐榆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来到这个世界上很不容易,活在这个世界也很不容易。所以徐榆想,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改变自己的人生。
榆榆、榆榆……徐言佑低着头坐了一会,又起来搬着她的小板凳,坐到了他最常坐着的角落。
休息了三天后,徐榆出了家门,挨个去找徐小国、徐明和徐阳。
在徐榆各种威逼利诱下,徐小国承认了。
对,就是我把那傻子带去河边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徐小国撇了撇嘴,眼神不屑地看着徐榆。
徐榆用极不舒服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
徐小国忽然心里有些慌,但他还是强撑着翻了个白眼说道: 是你哥哥自己傻,我就是骗骗他,谁知道他突然就跑到河里去了。
反正最后又没出事。徐小国说得轻松,大不了,我以后不欺负他了呗。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徐小国的领子猛地被大力拎起,几乎是整个人被徐榆拖到了一个半人高的水缸边。
徐榆毫不犹豫地将徐小国整个脑袋塞进了灌满水的水缸里。
徐小国拼命地扑腾,溅起的水扑在了徐榆脸上。
徐榆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小国的动静越来越小,在关键时刻,拎着领子将徐小国拉出了水缸。
徐小国满脸惊恐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心有余悸地喊着: 杀人了……杀人了……
但在目光对上徐榆冷淡的眸子后,徐小国的话戛然而止,后怕地赶忙道歉。
在徐小国看不到的地方,徐榆的右手在发抖。
以后你怎么欺负徐言佑,我就怎么还回来。徐榆说话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徐小国的耳朵里。
不敢了不敢了……不会再欺负徐言佑了……徐小国马上回道。
徐榆淡漠地收回视线,转身,缓缓朝家走去。
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可今天村里搭了戏台,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去看戏了。
家里没有大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刚刚扶起徐小国,徐榆几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身上的各处的瘀青又开始尖锐地散发着疼痛。
徐榆回到家后,看见徐言佑一个人蹲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她没有什么力气去管徐言佑了,徐榆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实。
到第五天的时候,家门口的破木门被人敲响。
在这个村里,能有礼貌地敲门的人,只有陈思思。
徐榆下床走到门前,用力眨了眨眼睛,好让自己更加清醒点,随后打开了门。
陈老师。徐榆扯开了一个笑容。
你这五天没来学校,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吗?陈思思看到徐榆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徐榆很虚弱,是那种随时都能倒下的虚弱。
徐榆本来想撒谎,想摇摇头说: 我没事,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但在沉默了片刻后,徐榆实话实说了,说她被蒋娟狠狠打了一顿,说她替徐言佑教训了一顿徐小国。
老师,我很疼。徐榆最后说道。
话落下后,她又一次的看到了陈思思眼中不加掩饰的心疼。
这样的眼神,她从未在蒋娟眼里看到过。
徐榆胳膊腿上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瘀青,陈思思皱眉看了片刻,坚持带徐榆去了村里的小诊所。大夫看了后,说没有伤到骨头后,陈思思才放下了心。
大夫给了一些止痛的药膏,陈思思付了二十五元五角钱。
二十五元五角,徐榆偷偷记下了。
除了担心徐榆出事外,陈思思还给她带来了一些习题。
徐榆看到崭新的习题本,万分珍惜又小心翼翼地取过,捧在怀里道: 谢谢陈老师。
在徐榆的目光有些舍不得从习题本上挪开时,温柔清亮的声音在她耳畔清晰地响起。
徐榆,你知道有种植物叫白榆吗?它的叶子很像星星……所以,徐榆是白榆,也是星星。
徐榆,你要相信自己是会发光的星星,你一定要走出这里。
徐榆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陈思思。
蒋娟最爱骂她是一块烂泥,而现在陈老师却说她是会发光的星星。
可是……徐榆的眼眶有些发涩,她极力将快要流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星星都会发光。
对于徐榆的困惑与不自信,陈思思却只是笑了笑,语气肯定地再次说道: 但徐榆一定会是那颗会发光的星星。
在徐榆的人生里还没有出现老校长和陈思思时,她所有的眼界,就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村子。
是老校长花光所有积蓄,在徐家村建起第一所学校时,徐榆才知道,原来学习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是陈老师温柔地和她说徐榆一定会是那颗发光的星星时,徐榆才第一次强烈地否定自己不是蒋娟口中的烂泥。
如果没有他们,徐榆只会浑浑噩噩地选择认命。
但现在的徐榆,要抓住生命中很不容易才有的幸运。
她要成为会发光的那颗星星。
村里没有中考考点,村里中考的学生得去镇里考。
考试要考两天。
徐家村人少,考生要么就是家人骑摩托车带去镇里,要么就是走路提前一天到隔壁村坐班车,然后在镇里住宿两晚,才不会耽误考试。
隔壁村去镇里的班车一天只有一班。
考试前一天,蒋娟竟难得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眼神怪异。
徐榆打算出门前一刻,蒋娟牵着徐言佑的手走出了家门。
随着咔嚓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木门被蒋娟在外用铁链上锁了。
徐榆大脑空白了瞬间,随即拼命地拍打着木门。
我今天就坐在门外守着你,我看你怎么去镇里。蒋娟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徐言佑的脑袋,示意他去玩。
原本因久病脸上毫无血色的蒋娟,或许是得意于自己想出了一个妙计,脸色都红润了些。
屋内疯狂砸门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正当蒋娟以为,是徐榆终于放弃挣扎时,就听见里头传出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不开门,我就烧了这个屋子。屋内的徐榆眼底猩红,目光投向灶台旁边的垒成一堆的干树枝。
蒋娟愣了一下,起初并不相信徐榆有这个胆子。她弯着腰绕到另一侧,通过同样锁死的窗户看了进去,竟然还真的看见徐榆一手拿着干树枝一手拿着火柴。
徐榆你疯了吗蒋娟喊得太急,原本就尖细的声音就越发得难听。
我是疯了。徐榆眸中漆黑,却忽地弯了弯嘴角,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蒋娟,问道,亲手逼疯女儿的滋味,你是不是很享受啊?
隔着被锁死的窗户,蒋娟却还是能从徐榆的眼神中看出浓厚的恨意。
蒋娟突然意识到,如果她今天不开了这扇门,徐榆是真的会放火烧了这个屋子。
你以为你出了这个门,你就能去镇里吗?蒋娟咒骂着开了锁,我早就和开班车的老林说好了,你是上不了班车的。还想着学习改变命运,徐榆,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看到木门被打开,徐榆背上那个旧床单做的书包,一言不发地从蒋娟身边经过,自顾自地走向村口。
而身后的蒋娟还在无休止地谩骂着。
徐榆走到村口后,停下了脚步,握着背包带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抽走所有力气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班车的司机和蒋娟总是会一起打牌,交情很好。蒋娟既然那么说了,那隔壁村的班车她肯定是坐不上了。
去镇上的路程,坐车要一个多小时,走路实在是太不现实。
可如果这样就要徐榆放弃,她不愿意。
徐榆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就算是路走得再不现实,她也必须要试试。
徐榆
身后传来急切的喊声。
徐榆转头看去,是老校长骑着一辆摩托车,后座坐着神色着急的陈思思。
摩托车停在了徐榆跟前,陈思思从后座上下来,拍了拍空着的后座,示意徐榆坐上去。
校长和村民借了摩托车。陈思思笑着说道,赶紧上来,晚上在镇里宾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老校长和陈思思因为跑着去各处借摩托车,脸颊都还是通红的。
徐榆的眼尾有些泛红,她只能一个劲地对着老校长和陈老师说着谢谢。
老校长骑摩托车很稳,六月还带着些凉意的山风吹在徐榆脸上,她没忍住,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下。
身后陈思思的影子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徐榆才转回了头。
身前的老校长沉默寡言,却尽力把身体挺直,把更多的山风挡在她跟前。
大概两个小时后,摩托车在镇里作为考点的初中门口停了下来。
老校长带着徐榆走了一遍学校,确保徐榆认清考点的路径后,才把她带去了住宿的宾馆。
从这里走去考点,最多十分钟路程。但是你还是要提早去,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身份证和准考证还有文具,都要检查检查再检查,千万不要忘记带。
……
老校长不厌其烦的一句句一遍遍叮嘱着,最后离开前,也不忘再跟徐榆说一句: 徐榆,加油。
徐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进了小宾馆。
她的小破包里装了很多资料,她一一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开始复习。直至墙面上的钟表显示到了晚上十二点时,徐榆才将这些资料合了起来。
入睡前,徐榆拉开了背包最里面隔层的拉链,又检查了一遍身份证和准考证,确保都没有问题后,她拉上了拉链关上了灯。
过了一会,漆黑的室内重新亮了起来。
徐榆下床走到桌子前,将背包隔层打开,拿出了藏在里头的一颗糖果。
她将糖果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才小心地剥开了糖纸,含进了嘴里。
徐榆一直都舍不得吃陈思思送的糖果,这是她吃的第一颗。
很甜,很好吃。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渐渐消失后,徐榆又将糖纸洗干净,小心翼翼又珍重地放回了隔层。
中考前的那天晚上,徐榆难得做了个美梦。她想,原因一定是和这颗糖有关。
当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徐榆那颗悬了很久的心,才落了下来。
考场外头,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考生的家长在努力伸长着脖子,等着自己的孩子出来。
宝贝,考得怎么样啊?
考都考完了,就别问孩子了。宝贝,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呀?
想吃红烧排骨、回锅肉……
……
孤零零背着布包的徐榆,慢吞吞地走出考场,好像与这里的人都格格不入。
她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坐上了回去的班车。
中考后的第五天,陈思思就要离开徐家村回 A 市了。
就如陈思思来的第一天那样,瘦瘦小小的徐榆提着陈思思干净的箱子沉默地朝前走去。
徐榆你走这么快,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走呀?陈思思打趣道。
徐榆脚步一顿,用力摇了摇头。
这样吧。陈思思笑了笑,如果你舍不得我,那我就留在徐家村。
虽然陈思思这句话很明显是玩笑话,但徐榆也不敢说出她舍不得。
贫瘠落后的村子,不应该困住任何一个人。
陈老师,我送你去隔壁村坐车子。徐榆避开了陈思思的话。
班车晚了很久都还没来,徐榆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旧布鞋,过了一会,才抬头看向陈思思问道: 陈老师,大学是什么样的?
大学啊。陈思思稍稍想了下道,大学里有很多来自不同城市、不同省份的同学,还有很多不同却都很有趣的社团,你会交到很多兴趣相同的朋友。在大学里,你可以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学习,你可以参加各种辩论赛,你还可以选择参加学校的十佳歌手比赛,当然你也可以在没课的时候在寝室里睡懒觉……
随着陈思思的描述,徐榆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大学校园的样子。
我听校长说,A 大是最好的大学。徐榆的语气诚挚又坚定,陈老师,三年后,我也一定能考上 A 大。
我会留在 A 大继续读研,也很期待,三年后在 A 大的校园里见到你。陈思思弯着眉眼,揉了揉徐榆的头发。
班车来了,陈思思坐上了车,对着车窗外的徐榆挥了挥手。
伴随着飞扬的尘土,班车带着陈思思离开了徐家村。
又过了五天后,中考分数出来了。村里的所有人都想不到,徐家村竟然会出个县中考状元。
骂了整整十天的蒋娟,突然毫无预兆地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最终目光落向了坐在地上玩木棍的徐言佑。
徐言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对上了蒋娟的目光,嘿嘿笑了笑。
村门口被拉上了红色的横幅,噼里啪啦地放着只有过年才会放的鞭炮。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村门口,几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人正在和村和村长聊着天。
徐村长,你这个村可了不得,还出了个中考状元。中年人笑呵呵地说道。
哈哈哈哈,我当这个村长以来,最关注的就是娃娃们的教育嘛。村长开心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那叫什么来着,对对对,教育可以改变未来。
与老校长站在一起的徐榆听到这话,嘴角不禁微扯了一下。
说自己最关注教育的村长,在蒋娟不让她上学时,却只是说了句我哪里管得着你们的家事。
而现在,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这里,和别人侃侃而谈自己的教育理念。
实在是太好笑了。
你就是徐榆同学吧。中年人把手中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笑着道,这是县里对中考状元的奖励。
徐榆收下,说了声谢谢。
中年人又和村长聊了几句客套后,就坐着那辆黑色的小轿车离开了。
热闹过后的村门口,只剩下了徐榆和老校长。
后面有什么打算吗?老校长今天有点高兴,喝了点小酒,脸上有些发红。
县一中有奖学金还免了学费,再加上这些钱,可以撑很长一段时间了。徐榆犹豫了一会后,又开口道,校长,您有陈老师的联系方式吗?可以麻烦您,跟陈老师说一声我的中考成绩吗?
当然可以。老校长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了学校,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要我把陈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你吗?
徐榆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在她能力还不够的时候,得到陈思思的联系方式,只会去打扰陈思思。
老校长虽然不明白徐榆为什么要拒绝,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已经恢复安静的村子,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蒋娟跳河了——
瞬间,很多人从房子里出来,像是凑热闹似地都朝着河边走去。
徐榆全身发冷,双腿发软,刚往前走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她不顾磕破的膝盖和被石子划伤的手掌,跌跌撞撞地朝着河边跑去。
蒋娟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湿淋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上已全然没有血色。
救人的村民摇了摇头: 我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行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啊。
这蒋娟还年轻啊……真是想不开,她那俩孩子该咋办?
嘘我看就是徐榆这个灾星克的,你看看,之前是徐光义抛妻弃子,现在又是蒋娟出事……
行了行了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村子里这些妇女最喜欢的就是嚼舌根,一向好说话的老校长都忍不住训斥了一句,她们才白了一眼,停了下来。
二十分钟前,村门口还热热闹闹地放鞭炮,庆祝着村里出了个县中考状元。
而现在,这个县中考状元的母亲却自杀死在了那条脏兮兮的河里。
所有人都不理解,明明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个中考状元,蒋娟怎么还会自杀。徐榆心里却清楚得很,蒋娟怕她离开徐家村后再也不回来,怕自己的儿子以后没人照顾,便用这种方式逼徐榆不得不带着徐言佑一同离开徐家村。
蒋娟知道的,徐榆就是心再狠,也做不到让徐言佑独自留在徐家村。
让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留在偏僻的村里,不过是死得早和死得晚的区别而已。
死去的蒋娟,也将徐榆拿捏住了。
不惜用自己的生命,牺牲掉女儿的未来,也要为儿子铺好路,这确实是蒋娟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时之间,徐榆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痛苦?难受?崩溃?无助?
还是应该愤怒?
她不知道……
她太累了,脑袋转不动了……
蒋娟的后事是老校长和村长一起帮忙处理的。徐榆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时,徐言佑还躺在床上睡着,床头放着很多刚折好的纸飞机。
徐言佑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天内发生了什么事情,蒋娟特意将他哄睡后,才独自去的河边。
不得不说,蒋娟对徐言佑而言,还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徐榆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
徐言佑醒来后,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等到完全清醒后,习惯性地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寻找着蒋娟的身影。
妈妈呢?他问道。
见徐榆不回答,徐言佑又开始了不断地重复。
徐榆原本是想直接回答的,但是徐言佑的眼神清澈又天真,话到了嘴边徐榆又咽了回去。
徐言佑重复到口干舌燥,也没等到徐榆的回答,他有些生气地双手抱胸生气道: 不和榆榆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扯过被子,将脑袋也全部盖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 再睡一会儿,妈妈就回来。
徐言佑还在天真地以为,蒋娟是会在他一觉醒来后,再出现的。
暑假的日子过得很快,徐榆自学了高一的内容,每天都把自己安排得很满,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的。
在徐言佑发现自己睡了好几觉醒来后都没见到蒋娟,他哭闹了好多天,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口中出现妈妈两字的频率也少了很多。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玩着木棍或者是用徐榆废弃的草稿纸折着纸飞机。也还和以前一样,开心的时候叫徐榆妹妹,不开心的时候叫着榆榆。
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因为出了徐榆这个中考状元,贫瘠的徐家村迎来了很多机会。在徐榆离开徐家村的那天,村长组织村民为徐榆举办了欢送会。
从前最爱欺负徐言佑的徐小国,安安静静地坐在父母身边,在将肚子吃撑后,偷偷搬起塑料凳坐到了徐榆旁边。
姐,你还会回来吗?徐小国手里还紧紧捏着一罐牛奶,呲溜呲溜地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着。
徐榆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徐小国,没有说话。
徐小国撇了撇嘴,知道徐榆不欢迎他,他又一手捏着牛奶一手拿着塑料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徐榆不理他,那他也不和徐榆说话了。
徐小国喝了几口牛奶后,别扭地悄悄侧了侧目光望向徐榆,眼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
老校长除了上课的时候,一向喜欢喝点小酒,尤其是今天喝得醉醺醺的。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塞到了徐榆手中。
徐榆不收,他就板起了一张脸,徐榆只好收下。
去了一中后,不要这里舍不得那里也不舍得,对自己好点。老校长高兴地说着,缺钱了就回徐家村找校长,这点钱校长还是有的。
其实徐榆知道,老校长为了建这所学校,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日子也不好过。
但徐榆还是点了点头: 校长,你以后喝酒不要喝太多,要好好注意身体。
老校长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开学时,徐榆在县一中旁边租了一个最便宜的房子。
短短几天下来,她已经适应了高中生活,以及摸透了租的房子附近,哪里菜价是最便宜的。她和徐言佑的早饭通常是两个馒头,中饭徐榆会趁着午休时间赶回家烧饭。
徐言佑虽然智力有问题,但至少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只要徐榆给他几张废草稿纸,他就能折一天的纸飞机。
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确保锁好门后,徐榆到了教室。
从前徐榆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可今天教室里却出奇地都到齐了,都一脸严肃的似乎在藏着什么秘密。
徐榆走近些,坐到位置上,才发现了黑板上的字爱心捐款。
班里的爱心捐款,却唯独没有通知徐榆,很明显爱心捐款的对象就是徐榆。
徐榆的唇色开始泛白,极力地掩饰心中疯狂涌上的不安感和不适感。
大家都知道徐榆同学家里的情况,除了家中贫困之外,她还需要照顾智力障碍的哥哥……年轻的班主任张向妍,心里怀揣着自己的教育理想,积极地想为学生做些事情,却不知道自己用错了方法。
张向妍的话说完,无数道带着同情的目光投向徐榆,徐榆无意识地用指甲用力掐着肉。
捐款结束后,张向妍注意到了全程没有说话的徐榆,想让徐榆上讲台讲几句话。
张向妍觉得,徐榆一定会说出很多感谢和今后会更加努力的话,但上台的徐榆,只是很简单地说了谢谢。
她皱了皱眉,也只当是徐榆不好意思了。
老师,捐款结束了,能不能快点开始早自习。坐在最后一排的盛嘉和抬起脑袋,眼神飞快地掠过徐榆,催促道。
张向妍听到盛嘉和的话,有些好笑反问道: 你还知道学习啊?
盛嘉和随意地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立在桌面上,示意张向妍自己真的要开始早自习了。
张向妍无奈笑了笑,只好整理好捐款的钱,放在了徐榆的掌心。
所有学生都去做课间操的时候,张向妍的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她放下了手上正在看的月考成绩,喊了声进来。
徐榆?张向妍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又继续道,你是来问月考成绩的吧?正好我刚刚拿到了所有科目的成绩和排名。
徐榆摇了摇头,从校服两边的口袋里掏出了刚刚捐款得到的钱,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同学们的好心,你不必不好意思的。张向妍劝道,大家都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你安心收下就好。
徐榆又一次摇了摇头。
多次劝徐榆都不听,好脾气的张向妍也有些生气了,她刚想再次开口时,却听见徐榆缓缓道: 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个工地,所以常常会有人来摆摊卖馒头,只要五毛一个,还有超市每天晚上点后很多食物都会打折促销……老师,我知道很多一块钱掰成两块用的办法,也知道怎么用更少的钱可以过得更好些……我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和班上的同学是一样的,我并没有什么是不如他们的。所以……我不想收下这笔钱。
徐榆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刚刚被拉到讲台上的徐榆,虽然表现如常,可那句谢谢却意外沉闷,不如现在这番话说得坚定和自信。
张向妍垂眸看向那张被她压在胳膊下的月考成绩排名表,徐榆的名字不出意外地在第一名,并且和第二名拉出了很大的距离。如果不是家庭的原因,这样优秀的孩子就应该是充满自信的。
张向妍沉默了片刻,又看向那叠并不能算多厚的小额纸币。
她原以为,她的这个行为,是能带给徐榆温暖的。
可现实背离了初心,那就是她做错了。
徐榆,对不起,是老师做错了。张向妍笑了笑,拿回了那叠钱,打算等会儿挨个还给学生。
徐榆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显然是没有想到老师会道歉。
张向妍其实还想问,徐榆当时为什么没有在班里就拒绝这笔钱,但她转念一想,就马上得出了答案。
徐榆没有在学生都在班里拒绝,而是在私下没人的时候找到她,无非就是顾全了她作为老师的面子。
张向妍还想同徐榆说些什么,校长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只好先让徐榆去操场继续做课间操。
校长室里,葛敏文一手拿着徐榆的中考成绩单,一手拿着月考排名表,皱眉思考着。
校长,您找我什么事吗?张向妍问道。
是这样的,张老师。葛敏文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张向妍面前,张老师知道 A 市的玉成高中吗?
A 市是隔壁省远近闻名的教育之市,而玉成高中虽然是私立学校,却格外注重成绩,送入 A 大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张向妍点了点头。
玉成高中是私立学校,教育资源也比我们学校好很多,设立的奖学金无论是种类还是金额也都丰富很多。所以,我个人认为,徐榆或许更加适合去玉成高中。葛敏文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张向妍显然没有想到葛敏文找她来的目的。
她知道葛敏文当了几十年的教师,是个实实在在会为学生考虑的校长。可在县一中,如果有一个能进 A 大的学生,对班主任而言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不出意外,徐榆大概率是能考上 A 大的,是能给县一中带来荣誉的。
张向妍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张老师,徐榆在这里,只是能考进 A 大,但是在玉成高中,我相信徐榆的潜力不止于此。葛敏文知道老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学生,自然是不肯轻易松手的。
葛敏文看得出张向妍的犹豫,继续道: 徐榆需要足够的奖学金去支撑她生活,去支撑她学习,以及去支撑她照顾家里的哥哥。但我们提供不了这么多的奖学金,县里给的红包,徐榆就是再节省能用多久呢?
张老师,我们搞教育的,不能太自私了。
葛校长的最后一句话,惊醒了张向妍。
张向妍大学的时候报考教育专业的初衷就是想当一个好老师,而她刚刚差点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就如葛校长说的那样,她不能太自私了。
我明白了,校长。张向妍同意了葛敏文的想法。
葛敏文将两份成绩表放回了抽屉里,又拿出了一份报纸,朝着张向妍说道: 那麻烦张老师叫一下徐榆。
课间操做完,刚跑完一圈的徐榆就被张向妍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葛校长是一个见到谁都永远笑眯眯的老师,这次也一样,她笑着向徐榆招招手,告诉了徐榆她刚刚和张老师谈话的内容。
如果有机会,徐榆自然是想去更好的学校的。
但这太过突然的消息,让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葛敏文朝着徐榆递过了一份报纸。
报纸被翻到一页,是一个跟徐榆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微笑着被采访。
照片下方是黑色的加粗字A 市中考状元——程知郑。
A 市的中考和徐榆这个县中考状元,含金量就完全不同了。
徐榆。葛敏文用手指点了点报纸上印着程知郑的这个板块,慈爱地说道,我和张老师都格外期待,三年后能在报纸的这个板块看到徐榆,不是中考状元而是 A 市的高考状元。
生长在贫困村的徐榆,即便成绩再好,也深知自己不过是浩瀚星空里最普通不过的那颗星。她只想着自己要尽所能考入 A 大,却从未敢想过,成为 A 市的高考状元。
虽然三年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但徐榆很喜欢,这份被人有所期待的感觉。
各种转学手续办理好后,徐榆差不多是在期中的时候转到玉成高中的。
玉成高中坐落在 A 市最繁华的区块,徐榆无法用便宜价格租下学校附近的房子,只能租了一个有点远的旧平房。
妹妹,教我做饭。徐言佑坐在小矮凳上啃着包子,小声囔囔着,妹妹学习,我给妹妹做饭。
徐言佑很多时候脑袋转不过来,但他之前每天看着徐榆中午急匆匆地回来做了一顿饭,自己才吃了几口,又急匆匆地赶回学校。
他觉得妹妹太累了,他不想让妹妹这么累。
可是,徐榆摇了摇头。
果然妹妹不会同意的,徐言佑有些赌气地把凳子搬到了角落里,自己面对着墙啃包子。
在玉成高中的第一天,徐榆就接到一个要在课间操时在国旗下讲话的任务。因为玉成高中的许校长觉得徐榆很励志,说不定能激励到其他学生。
大家好,我是来自 X 省 X 市 X 县一中的转学生徐榆……
徐榆站在台上声音响亮吐字清晰,任谁都想不到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发言。
切——操场主席台下歪歪扭扭站着的冯放,哼了一声,转头朝着后面的人说着,我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就是一个来自贫困县的土包子。
哎程知郑,我听老王说,这个徐榆是那个贫困县的中考状元。冯放打着哈欠继续说道,再说了,你这个 A 市的中考状元都在这里,她也好意思上台讲话?
程知郑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冯放,又抬头看了眼台上发言的徐榆,随即将视线放回捧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冯放见程知郑这副懒得搭理的样子,也自觉无趣地转回了头。
也对,像程知郑这种学霸对学习外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
冯放的眼睛左瞧瞧右瞧瞧,终于逮到了一个和他同样兴趣相投的人。
罗可黎涂着厚厚的防晒霜,却还是被这大太阳照得很烦躁,尤其当一束莫名其妙的目光瞧了过来的时候。
你看我干什么?罗可黎对着冯放翻了个白眼,却被有些滑片的美瞳搞的眼睛疼,就越发对冯放没有好脾气。
罗可黎,你来评价评价徐榆。冯放指了指台上。
本来就被紫外线晒得头大的罗可黎,随意看了眼徐榆,随口道: 土爆了。
其实徐榆长得很清秀,并不土,只是现在的罗可黎看谁都不爽。
冯放,罗可黎,你们不要太过分了。站在最前面的李初媛,转过了头指责道。
冯放悄悄呸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重复着李初媛的话,才晃悠悠地挪回了原本的站位。
读书对我来说,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未来在玉成高中的三年,我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徐榆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台下响起的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笑声。
玉成高中的学生非富即贵,几乎没有人需要用学习来改变命运,徐榆的话落在他们耳朵里,不过是好笑的笑话罢了。
徐榆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罗可黎旁边,罗可黎很不高兴地端着手,生着闷气。
后排冯放在嘻嘻哈哈地幸灾乐祸。
好了,都别闹了,赶紧把书都收进抽屉里。
王嵩用手里的试卷大力摔了下桌子,底下的学生才安静下来,待看清楚老王手中试卷后,整个教室都是哀嚎。
程知郑,我是不是失忆两年了?我们是高三了吗?怎么感觉天天考试啊冯放对徐榆的嘲笑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听到了这个噩耗,他整个人都蔫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上次的考试是一个月前的月考。程知郑严谨地指出冯放口中的错误。
冯放一个脑袋两个大,嘴硬道: 我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知道了。程知郑的语气很敷衍。
试卷从前往后传,罗可黎拿到卷子后,拿着卷子翻来覆去地看,果然就没几道自己会的题。她写完信息栏后,无所事事地用手撑着下巴,目光乱飘时却莫名看向了隔着一条过道距离的徐榆。
徐榆正在认真地做题,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蹙了下眉,握笔的手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这个时候,罗可黎居然觉得徐榆的眼睛亮得出奇。
真是个怪人。
正当罗可黎要扭回头时,却猛地对上了徐榆略有些疑惑和探究的视线。
不知为何罗可黎整个人有点慌,慌乱地赶忙收回视线,手忙脚乱地拿起笔装作在解题的样子。
她这人做什么事都容易走神,所以她压根不知道徐榆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真烦,莫名其妙看她干什么
罗可黎已经全然忘记了,是她先看向徐榆的。
玉成高中的改卷速度很快,两天时间的期中考,只用了一天就改好了所有试卷,还做好了成绩排名。
老王拿到成绩单的第一时间,就张贴在了班里。
校排名第一是那个她曾经在报纸上看见过的名字,程知郑。
校排名第六,班级排名第二的是班长李初媛……徐榆的成绩校排名四十二,班级第五。
曾经在县一中成绩好到断层的徐榆,在玉成高中也不过如此。
徐榆对这个成绩很不满意,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
这次的考试比较难,但大家发挥得都还不错,特别是徐榆。王嵩拿到卷子后就分析了所有人的得分失分。他知道徐榆是 X 县的中考状元,但是 X 县的教育资源一向落后,因此王嵩并没有对徐榆的成绩抱过高的期待。玉成的前一百名学生,都是重金挖来的。所以徐榆初来玉成第一次的成绩,已经叫王嵩惊喜了,而且徐榆还有很多的上升空间。
谢谢王老师。徐榆道。
王嵩对徐榆温和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冯放: 还有冯放,你的成绩还真够稳定的。
冯放自然是听不懂老王的话中话,心中一喜,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听见老王说: 每次都是稳定的倒数第一。
扑哧——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越来越多嘲笑声响起。
其中笑得最开心的就是成绩也不咋好的罗可黎,直到被王嵩瞪了一眼后,笑声才有所收敛。
冯放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但是这次他就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徐榆才无端受牵连。
等到老王走后,冯放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特意放大音量,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还以为贫困县的中考状元能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埋头订正试卷的徐榆,只是笑了笑,没有搭理。
冯放的这些话对徐榆来说不算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又穷又自命清高的人。冯放走到了徐榆跟前,抽走了徐榆正在订正的试卷,盯着徐榆的眼睛,一字一句自以为很厉害地说道,徐榆,我如果是你,我才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来玉成高中。人各有命,逆天改命哪有这么容易。
我有些不明白……徐榆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冯放的行为生气,她只是有些可惜还没来得及重新计算完最后一道大题,试卷就被扯去。她继续道,冯放,我有些不明白,倒数第一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话?
冯放没有如预料中看到徐榆气急败坏,反而语气柔和,却叫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刚刚那一番话,我还以为是年级第一在对我说教。徐榆拿回自己的试卷,神色自若,垂眸笑了下,我刚刚很认真地想要数下你的名次,但实在是太后面了,有些浪费时间。
徐榆冯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些骂人的词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半句话。
徐榆到底是怎么做到用最平静无害的语气,说出这些最让人生气的话。
冯放生气地一屁股坐回位置上,苦恼又愤怒地挠着脑袋。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再吵我去告诉王老师了。
目睹了一切的李初媛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身为班长的她在争吵都结束后,才跳出来要履行作为班长的职责。
一直垂着脑袋做题的徐榆,突然嘲讽似地抬了下嘴角。
离开徐家村的那一刻起,她奉行的道理就是谁欺负她,她就要还回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陈思思和老校长,她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徐言佑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连纸飞机都不怎么折了,徐榆带回的废草稿纸已经在桌上堆起了厚厚一叠。
你哪里不舒服吗?徐榆用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问道。
徐言佑摇了摇头,半晌后,拿起了纸飞机慢吞吞地折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好让她放心。
徐榆这段时间太忙了,忙着学习,忙着打工,也是真的分不出什么精力去关心徐言佑了。
妹妹,不要太累。徐言佑看着神色疲惫的徐榆,说道。
徐榆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冷水,好让自己更清醒点。
徐言佑躺在床上,拉上了中间的帘子,将并不大的房子隔成了两个更小的房间。
妹妹,我睡觉了。
嗯
徐榆起身将头顶的白炽灯关掉,打开了桌上的小台灯。
有些昏黄的灯光投射到徐榆写得很满的试卷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圈。
许久之后,老旧的手机上显示到了凌晨一点时,徐榆收起试卷放进了书包里。
隔着一道帘子的对面,突然传出了一声被压抑得很轻的呜咽声。
徐言佑一向不擅长隐藏自己感情,徐榆知道,他想蒋娟了,但是又怕她烦他。
徐言佑。徐榆叹了口气,有些妥协地说道,星期天,我带你出去玩吧。
真的吗?那边的呜咽声止住了一会,徐言佑抽抽嗒嗒地不放心再次确认道,不骗人?
不骗人。
妹妹,骗人会变成小狗的。徐言佑想了一会,认真道。
徐榆无奈: 你再不睡觉,就不去了。
徐言佑闻言,赶紧闭上眼睛,又担心徐榆不知道他睡了,于是又说道: 妹妹,我真的睡了。
玉成高中周六也是要上学的,一个星期只放周日一天。
仅仅一天的休息,每门学科都发了一张试卷要完成。
徐榆只是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原本放在桌上的家作试卷都不见了。
李初媛这时正好对上了徐榆的视线,她的余光好似不经意地又瞥了瞥冯放,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徐榆懒理这些小儿科的恶作剧,她向每科老师重新拿了卷子后,并未追究。
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写两道题目。
果然,见到徐榆重新拿到卷子后的李初媛,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可惜。
她自以为隐藏地很好的小表情,全部一个不差地都落入了徐榆眼中。
看来李初媛作为班长,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善良。
徐榆不在意地将试卷一张张放进背包里。
徐榆,我都说了,你不能超过这条线的罗可黎皱眉,用两根手指很嫌弃地将徐榆的翻得旧旧的本子扔了回去。
罗可黎画了一条三线,本身两张小桌子靠在一起就有一条明显的分割线,但罗可黎还是拿着铅笔画了一条极不公平的三线。
大概就是徐榆占了两张桌子的三分之一,罗可黎占了三分之二。
徐榆不计较这些,也就由着大小姐这么做了。
但是过了一会后,睡得很香的大小姐胳膊肘无意识地占了徐榆仅剩三分之一桌面的大半个。
徐榆犹豫了会,还是没有叫醒罗可黎。
冯放咂嘴看着罗可黎伸得老长的胳膊,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做题的程知郑,松了口气。
幸亏罗可黎不是他的同桌。
程知郑,你都第一名了,还一直做这些早就会了的题,你不嫌烦吗?冯放好奇问道。
程知郑的脸上一向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只会在成绩有所突破的时候才弯唇笑笑,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对着冯放皱起了眉: 你有些聒噪。
啊?冯导被震惊到瞪大双眼,他一直都话很多,但这是第一次他从程知郑的脸上看出不耐烦。
周日答应了带徐言佑出去玩,徐榆必须把打工和学习的时间压缩。
她在一家很小的便利店打工,老板人很好,排班的时候特意照顾了徐榆,基本是晚上点到十一点,再加上周日一整天的白班。
跟人换班后,她周六要从晚上点上到第二天凌晨五点,以此换取周日一整天的空闲。
凌晨五点半,徐榆整个人气色很差地进了出租屋,打开台灯后,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很久,脸色才红润了些。
之前的期中考,徐榆很深刻地认识到,她离自己满意的成绩还是相差甚远。
她必须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才能进步得更快。
徐榆快速洗了个冷水脸,将笔记和厚厚一沓试卷拿出来,不敢耽误一刻,开始学习。
早上九点,徐言佑醒了过来,意识到今天是周日时,兴奋地拉开帘子: 妹妹妹——
第二声的妹妹还没喊完,他就看见手里还捏着笔,趴在桌上睡得很不安稳的徐榆。
徐榆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好像在烦恼什么事。
徐言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安安静静地折纸等着徐榆醒过来。
大概是半个小时后,徐榆醒了过来,她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写完的试卷,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旁边的徐言佑自从她醒来后,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她。
徐榆收拾了一番,带着徐言佑出门了。
对徐言佑而言,其实去哪都无所谓,他只是一个人待在狭小的平房里太久了。
花花徐言佑看到公园里种着一排的各种颜色花,就走不动了,蹲下身兴奋地念着。
旁边一个大约七岁的小男孩注意到了徐言佑,也蹲在了徐言佑边上,自信地科普道: 这是蝴蝶兰哦。
尾音上扬的语气,像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夸奖。
你好厉害。徐言佑是真心觉得他厉害,还特意伸出了个大拇指。
小男孩捂嘴开心地笑着,正要继续告诉徐言佑蝴蝶兰还有很多其他颜色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大力拉起,随之而来是尖锐又生气的声音。
他就是一个傻子,你跟一个傻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小男孩妈妈骂道,我花这么多钱让你去读书补课,不是让你在这里跟一个傻子讲话的
徐言佑的眼神很呆滞,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和普通人的不一样。
小男孩害怕地愣在原地,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徐言佑也同样很害怕,他躲到了徐榆身后,却还是偷偷地伸出手想要去拍拍小男孩,安慰安慰他。
但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拍上小男孩的肩,就被男孩的妈妈用力打了一下。
徐言佑痛苦地收回手,眼眶泛红,委屈又惊恐地整个人全部缩在了徐榆身后。
徐榆面露不悦。
动静有些大,周围渐渐开始有人围观。徐榆眼神暗了暗,很快地就将那点察觉不到的不悦藏下,再抬眸时,眼里已经蓄起了眼泪。
阿姨,对不起,我不该把哥哥带出来的。徐榆声音哽咽,我们从小就没有父母,是我没有教育好哥哥……阿姨,真的对不起……
徐言佑看见徐榆哭,一时不知所措,也跟着哭了起来。
哎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徐榆擦了擦眼泪,抬头抽噎着对着发问的老人家回道: 奶奶,我哥哥自己在这里看花,这个男孩子就来和我哥哥说话,他们两个聊得挺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阿姨就说我哥哥傻子,还打了我哥哥手一下。
徐榆拉起了徐言佑的手,被打到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红。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都开始同情相依为命的兄妹俩。
这像什么话穿得人模狗样,结果就来欺负人家兄妹俩?老人家走近两步, 将徐榆和徐言佑全部护在了身后,继续对着男孩的妈妈说道,还说人家是傻子,你又是什么高素质人才?
我说错什么了?男孩的妈妈依旧趾高气扬, 我说他傻子有错吗?她那哥哥难道还不是个傻子?我儿子那么聪明,以后是要考 A 大的, 哪能和一个智障讲话
阿姨,对不起……徐榆好似被吓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连着无法言语地道歉都显得小心翼翼,都是我们的错,我和哥哥就应该一直待在出租房里……
老人家本来就心软,这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将手里拎着的皮包垮到肩膀, 冷笑了一声,开始大声吆喝: 大家快来看啊, 欺负人了
瞬间凑热闹的人一下子变多,男孩的妈妈有些慌了, 脸色渐渐难堪。
公园里的老大妈老大爷本身就很闲,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主持正义的机会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边的徐榆还在添油加醋, 瑟瑟发抖地哭着。
小姑娘,别害怕。你先带着你哥哥回去吧, 这里大爷大妈们在呢。老人家转身慈和地笑了笑,示意徐榆先走。
徐榆忙不迭地道着谢谢, 牵着徐言佑的手退出了人群。
徐榆站在外围平静地看着人群最中间渐渐面露窘色的女人,已全然没有刚刚面对她和徐言佑时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而这一切也全部落入刚结束补课正准备回家的程知郑眼中。
明明是当事人之一,却能通过装可怜示弱,把矛盾激化的同时又让自己全身而退。甚至于现在还能在不远处,冷静地似乎在看一场闹剧,与刚才故作可怜的模样完全分割。
程知郑垂眸笑了笑。
他发现, 徐榆真的很聪明。
回家的路上,徐言佑还是表现得很不安, 直到徐榆后面带他去了游乐园才稍稍好了些。
妹妹。徐言佑舔着冰淇淋,我不痛的,不要担心。
他在指他并没有被男孩的妈妈打痛。
不管你痛不痛, 欺负你的人,你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徐榆侧过身,很认真地说道。
徐言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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