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两只手从电脑键盘上慢慢挪开，宋小悠的十根指头都失去了知觉，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微型车祸。
与此同时，屏幕上那个“待办己清空”的弹窗刷得她差点以为有人要放烟花。
公司整层只剩下她，和昂贵的灯光费。
在城市的高楼丛林里，加班像雾霾，避无可避。
她点开微信，朋友圈还刷着前男友的婚礼照片，标题是“她终于嫁给了爱情”。
宋小悠想不到配图后的小作文，索性只发了九个字：加班结束，恋爱重启。
刚发完，顾婕妤语音请求接踵而至。
“悠姐，我就知道你又加班。”
大夜里的主管声音熟悉又带点责备，“你今天才跟我立了flag，要开始新生活的啊。
现在还坐在公司，是打算跟打印机相亲还是复印机？
它们可比你前任冷漠多了。”
宋小悠笑了一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像在抵御七月半夜的孤独，“我今天‘丢掉’了前男友，却‘捡起’了KPI。
是不是很励志？”
“你敢再多讲一句鸡汤，我明天就当众朗诵你的毕业论文题目。”
顾婕妤语速飞快，“现在给我准时滚下楼，便利店买一支全脂冰淇淋，奖励自己。
明天进办公室前得写好一份‘不加班宣言’放在桌面！
让全组都知道你的觉醒！”
宋小悠点头，一瞬间有了仪式感，也确实饿了。
当她像个负伤的蝴蝶，抱着背包踉跄走进楼下24小时便利店时，店里播放着一首早己过气的流行歌，歌词温柔得让人想家。
收银台后面站着马彤，新来的同事，夜班兼职。
她一袭普通的灰色卫衣，低头整理货架，旁若无人。
“小悠姐，这么晚还加班呀？”
宋小悠被“姐”字重击了下，连忙摆手，“监督组头头安排的，明天不能迟到，我今晚可得自救一把。”
她随手拿了盒草莓冰淇淋，转眼看到收银台上一叠便利贴。
“你们便利店这新花样？
要给顾客写心愿还是秘密？”
宋小悠好奇，挑出了几张粉色的，上面有潦草的字：有人写“每天早点下班”，有人写“下次能不能中奖”，还有一个画了砖头，配字：“老板看不见我”。
“其实是我自己贴的。”
马彤声音很轻，“有时候加班归加班，总要提醒自己别像灯泡一样熬坏。”
她抬头，一双眼睛像猫一样安静。
“小悠姐，你明天会看到一个新同事，那就是我正经入职了。
我们一起加油，也一起早点下班吧。”
宋小悠笑着比了个OK，心情倏然明亮了一大截。
她结账后，顺手写下一条便利贴：我，宋小悠，今晚正式宣布——以后绝不为垃圾前任流一颗眼泪，也绝不为莫名加班多熬一分钟。
贴好，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进门的林卓然。
他一身黑衣，气场距离感拉满，随手递过来一杯新买的便携咖啡。
“你站门口练出心灵鸡汤了吗？”
“林总监，这么晚不回家，是替公司巡视夜班？”
宋小悠虚心请教。
“如果你明天的策划案再写八百字，我可能就得继续巡视下去。”
林卓然嘴角一勾，眼神里没藏住难得的调侃。
空气一阵轻微的尴尬。
宋小悠咬了一口冰淇淋，结结巴巴地回击：“要不您给我加个奖金？
多写一百字多发五块？”
“可以，奖金从你下月工资里扣。”
他面无表情继续走向货架，顺手拿了一瓶维他命饮料。
马彤很自觉地给林卓然结账，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也什么都不评价。
一出门，夜风像一盆冷水泼头而下。
宋小悠抱紧外套，还没回过神来，顾婕妤的信息便连环炸弹一样砸来：“明天新同事马彤要报到，你别又像筛子一样嘴快，别上班第一天就弄丢我给你留下的好印象分！”
“我嘴比枕头还严，别担心。”
她回复。
回家途中，地铁末班的灯光和座位像刚洗过的脸，陌生却干净。
小悠打开记事本，翻看着两年前写下的剧本梦——主角里忧伤的女孩总能用笑话糊弄过去失恋。
现实里，她决定就用便利店的便利贴，为自己也立下一纸新的“契约”。
第二天一早，公司会议室明亮得晃眼。
宋小悠正费劲地把“不加班宣言”便利贴贴在自己的电脑显示器上。
姜骁潇洒地闯进来，早咖啡一边，牛角包一边。
“你这是要补考职场道德吗？”
他视线落在她的宣言上，“还是又失恋了？
怎么每失恋一次，你就立更狠的flag？”
“我要不狠点，就得被你这种早起型天才拉去拉练。”
小悠对他翻了个白眼。
“现在都流行节能减排了。
不加班，有什么错？”
马彤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上午刚做的资料盘。
会议桌旁，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
林卓然站在讲台前，步调一如既往的冷静。
但在会议开始前的那一刻，他依旧淡淡地瞄了一眼宋小悠的桌面，像是看到了什么能让他笑出声的东西。
“今天的主题很简单。”
他开口，那声音让人联想到密集的码字马拉松赛。
“下周前，全组必须拿出新一轮创意方案。
加班不属于我们文化，效率才是。”
“林总，这宣言真跟你无关吗？”
姜骁坏笑着举手，却被林卓然冷冷一记眼神镇压。
宋小悠偷偷端详着身边这些同事，心下莫名坦然起来。
她的“新生活”flag，没想到一夜之间变成了全组的笑柄，也变成了一场肆意流转的小游戏。
而她突然觉得，这种被围观与善意调侃包围的感觉，比任何独自加班的深夜都来得真实和温暖。
外面天色渐亮，城市的噪音开始重新爬上窗台。
宋小悠在便利贴下写了小小一行字：明天起，换种姿势生活——公司不眠，但我选择下班就恋爱。
她合上笔盖，仿佛同步按下了开启新生活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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