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公寓是极简风格，冷灰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客厅中央的画架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夕阳画。
橘红色的颜料厚重地堆叠在画布一角，像是凝固的血，另一半却苍白得如同她不断丢失的记忆。
投屏上，孙芮正对着镜头甜笑，手指优雅地捏着一支试管，里面晃动着幽蓝色的液体。
“宝贝们看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量子观赏液’，在特定光线下会浮现超级梦幻的星辰图案呢~”林默的指尖死死抠着沙发边缘。
她不在乎什么量子液体，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孙芮身后的书架上——那个黑盒子依然静静立在那里，但角度微微偏移了，露出底部一道不明显的裂缝。
“今天首播有个超级大彩蛋哦！”
孙芮突然凑近镜头，放大她精致的脸蛋，“一会儿会有特别嘉宾连线！
猜猜是谁？
提示：三个字，姓李哦~”弹幕瞬间疯狂：卧槽！
李泽焱？！
芮芮牛逼！
连磐石太子爷都请得动！
所以绯闻是真的？
你要嫁入豪门了？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李泽焱要现身首播间？
这意味着什么？
是巧合，还是针对她的陷阱？
门铃突然炸响，惊得她差点碰翻桌上的水杯。
透过猫眼，吴歌湿漉漉的身影站在门外，镜片上蒙着雨雾，手里还拎着个印着“暖心粥铺”的塑料袋。
她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
“你怎么……”话未说完，吴歌己经挤进门，反手锁上门链，动作急促得近乎慌张。
“赵队的人在楼下。”
他压低声音，扯下淋湿的外套，“两辆没挂牌的黑车，绝对是李泽焱的人。
他们可能在蹲你。”
林默的心脏骤然收紧。
她快步走到窗边，小心拨开百叶窗一角——楼下街对面，两辆黑色悬浮车如同蛰伏的野兽，静静停在雨幕中。
“孙芮的首播你看多久了？”
吴歌凑到投屏前，眉头越皱越紧，“她书架第三层多了个东西。”
林默猛地回头。
果然，黑盒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孙芮扎着双马尾，怯生生地站在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身边。
那女人侧脸的轮廓，分明就是林默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那是……我妈的实习生合照。”
林默的声音发干，“孙芮以前跟我妈做过项目？”
吴歌的脸色瞬间苍白：“不可能！
你妈妈的项目都是绝密级，孙芮这种外围背景的怎么可能……”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投屏上，孙芮正拿起那个相框，手指“无意”地摩挲着照片中女人的脸。
“哎呀，翻到老照片了。”
孙芮对着镜头吐吐舌头，“这是我中学时跟过的一个超级厉害的研究员阿姨哦！
可惜后来出意外去世了……”林默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见孙芮指尖划过照片背面时，那里隐约露出一个暗红色的标记——一个被圈起来的“农”字。
遗忘农场的标志。
“砰！”
一声巨响从首播间传来，画面剧烈晃动。
孙芮惊恐的尖叫声刺破音响：“谁？！
谁在外面？！”
首播信号开始断断续续，扭曲的噪音中夹杂着撞门声和男人的低吼。
弹幕疯狂刷过：什么情况？
剧本吗？
听起来像真的出事啊！
快报警！
林默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发出闷响。
她抓起通讯器就要拨号，却被吴歌一把按住。
“别急！
看画面右上角！”
吴歌的声音绷紧，“书架上的镜子！”
投屏中，书架玻璃门反射出门口的景象——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撞门，领口的银色“石”字徽章清晰可见。
李泽焱的人。
“是真的……”林默的手指冰凉，“他们不是在楼下蹲我，他们是来抓孙芮的！”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通讯器突然震动，一条陌生信息弹出来：“302救我别告诉李泽焱的人——孙芮”信息后面还跟着一个定位共享请求，闪烁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移动——显然孙芮在仓促逃跑。
“她向我们求救？”
吴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她不是李泽焱的人吗？”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记忆的碎片又开始翻搅——白色实验室里，母亲抓着她的肩膀急促地说：“孙芮那孩子是被逼的，她父亲在我们手里……如果有一天她向你求救，一定要……”后面的记忆像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一片空白。
“我必须去。”
林默抓起外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妈说过，孙芮可能是被迫的。”
吴歌猛地拦住她：“万一这是陷阱呢？
赵队的人在楼下，孙芮刚好这时求救，李泽焱又要现身首播间——太巧了！”
投屏突然黑屏，首播中断的提示跳出来。
紧接着，一条加密视频请求接入林默的通讯器——来自孙芮的账号。
林默与吴歌对视一眼，咬牙接通。
画面晃动得厉害，显然是在奔跑中拍摄。
孙芮头发散乱，妆被眼泪晕花，背景看起来是某个狭窄的楼梯间。
“林默……我知道你在看……”她喘着粗气，声音破碎，“陈默给我的东西在盒子里……密码是你妈去世那天的日期……他们发现我复制了数据……”一声撞门声从视频那头传来，孙芮惊恐地回头，画面天旋地转。
“他们在抓我回去……李泽焱要把我变成实验品……像对你妈那样……”她的哭腔突然变成绝望的尖笑，“告诉你个笑话——我当年按住你胳膊给你注射忆尘时，还以为那只是恶作剧……”林默如遭雷击。
十六岁那年被按在实验室冰冷的桌上注射药物的记忆碎片般涌现——而按住她右臂的那只手，手腕上正戴着孙芮标志性的星星手链。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定格在孙芮绝望扭曲的脸上。
公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
吴歌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林默发抖的手：“她说是她参与了对你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坦白？
这说不通！”
林默猛地抽回手，胃里翻江倒海。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叫“学姐”的孙芮，那个被她护着不被霸凌的孙芮，竟然是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人之一？
记忆的裂痕深处，母亲的声音隐约回荡：“默，记住，受害者有时也会成为加害者……孙芮那孩子……”后面的词句再次模糊不清。
通讯器突然又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想见孙芮吗？
她知道你妈妈最后时刻的样子哦~ 一个人来西区废弃净化厂。
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亲爱的吴歌哥哥~ ”附件的照片里，孙芮被绑在椅子上，额头流着血，但眼睛倔强地瞪着镜头。
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半张撕破的照片，上面是林默母亲微笑的侧脸。
林默的指尖冰凉。
她看向吴歌，对方正焦急地检查监控数据：“信号是从西区发的，但可能是伪装的……默？
你怎么了？”
她缓缓藏起通讯器，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没什么，孙芮又发了条求救信息，说她在东区仓库。”
吴歌眯起眼睛：“你确定？
我追踪到的信号源在西区。”
“我看错了。”
林默转身假装整理装备，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既然是陷阱，我们不必管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母亲去世的真相、孙芮矛盾的求救、李泽焱诡异的邀约……还有吴歌明显隐瞒着什么的态度。
每个人都在说谎，每个人都在布局。
而她最珍贵的记忆，正在这场博弈中一点点消失。
吴歌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哽咽：“默，别一个人扛着。
我知道你又丢了记忆……这次忘了什么？
是我们去年在河边看夕阳的那次，还是……”林默僵在他怀里。
河边的夕阳？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都不重要。”
她轻轻挣脱，将母亲送的钢笔悄悄塞进袖袋，“我们先处理赵队的人。”
她走向窗边，最后看了眼孙芮首播间截图中那个黑盒子。
密码是母亲去世那天的日期——那个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日期。
酸雨仍在敲打城市，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而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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