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祠堂正厅,沈倾重新跪在蒲团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祠堂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倾儿!
我的倾儿啊!”
人未到,声先至。
继母柳氏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发髻微乱,眼圈通红地冲了进来,一副心急如焚的慈母模样,“你这孩子,病得这样重,怎么还硬撑着来祠堂?
若是加重了病情,让母亲如何向你死去的父亲交代啊!”
她身后跟着用手帕捂着脸、抽抽噎噎的沈薇薇,以及几个神色各异的嬷嬷丫鬟。
沈倾缓缓睁开眼,并未起身,只是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柳氏:“母亲这话说的,今日是母亲祭日,我身为嫡长女,若不来祭拜,才真是无颜面对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
柳氏被她这声“母亲”叫得一噎。
沈倾以往因她挑拨,从不称崔氏为母亲,只含糊称呼,今日却叫得如此自然恭敬。
再看沈倾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冷静,哪有半分往日容易被她言语煽动的蠢笨样子?
柳氏心下惊疑,面上却更显悲痛:“好孩子,你的孝心母亲自然是知道的,可你的身子更要紧啊!
薇薇也是心疼你,方才劝你几句,你怎就…”她看向沈薇薇脸上的红痕,眼泪掉得更凶,“怎就动了那么大的气?
她终究是你妹妹…”沈薇薇适时地放下帕子,露出那半边依旧红肿的脸颊,哭得肩膀颤抖,楚楚可怜:“母亲,别说了…是薇薇不好,不会说话,惹姐姐生气了…”好一招以退为进,倒打一耙。
若是前世的沈倾,此刻怕是早己跳起来大骂沈薇薇惺惺作态,然后被柳氏“伤心无奈”地训斥不懂事、不友爱姐妹,坐实恶名。
沈倾却只是轻轻勾了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哦?
妹妹是这么跟母亲说的?”
她目光转向沈薇薇,带着冰冷的审视:“我只是好奇,我永昌侯府的嫡女,何时病得不能祭拜嫡母,需要一个小小的庶女来代为‘指教’了?”
“冲撞亡魂?”
沈倾声音陡然一厉,“沈薇薇,你是在诅咒嫡母,还是在诅咒我?!”
“我…”沈薇薇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吓得一抖,下意识地想躲到柳氏身后。
柳氏也脸色微变,连忙打圆场:“倾儿,你误会了,薇薇绝无此意!
她只是…她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倾冷冷打断她,目光重新回到柳氏脸上,“母亲既然执掌中馈,教导府中子女规矩本是分内之事。
一个庶女,敢对嫡姐祭拜嫡母之事横加阻拦,出言不逊,我是该认为母亲疏于管教,还是该认为,这本就是母亲默许的?”
柳氏被她问得心头猛震,脸色瞬间难看无比。
这小贱人今日是怎么了?
言辞如此犀利刁钻!
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上!
“倾儿!
你…”柳氏捂住胸口,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
“母亲,”沈倾却不给她表演的机会,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虽然比柳氏稍矮,但那挺首的脊背和冰冷的目光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今日当着母亲灵位的面,有些话,我便说清楚了。”
“我沈倾,是永昌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侯府一的继承人。”
她目光扫过柳氏、沈薇薇以及一众下人,“以前我病着,糊涂着,许多事不愿计较。
但从今日起,谁若再想欺我、瞒我、践踏侯府嫡系的尊严——”她声音一顿,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发白的柳氏和沈薇薇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就别怪我按侯府的规矩,教她重新学学,什么叫尊卑有别,嫡庶分明!”
话音落下,整个祠堂落针可闻。
所有下人皆屏息垂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谁都能感觉到,这位一首浑浑噩噩的大小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沈薇薇更是脸色惨白如纸,躲在柳氏身后,连哭都忘了。
沈倾不再看她们,转身,重新跪在蒲团上,对着崔氏的牌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母亲,您看着吧。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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