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锋芒初露！
惩戒恶奴破庙的火堆只剩暗红炭火在灰烬里明灭，天光从塌顶漏进来，驱散了些寒意，却也把满庙的破败与污秽照得无所遁形——蛛网挂在椽木上，鸟粪混着枯叶堆在墙角，连泥塑神像的脸都斑驳得辨不清模样。
楚倾凰靠在神台基座上闭目凝神。
一夜休整没完全压下疲惫与剧痛，但凌薇刻在骨子里的意志力，己强行攥住了这具残破身体的掌控权。
脑海里，楚倾凰的记忆不再是汹涌的乱流，反倒像归了档的卷宗，条理清晰，随时能翻找调取。
镇国公府……等级森严如铜墙铁壁，主子们勾心斗角，下人们更是拜高踩低成了本能。
原主本就怯懦，没了父亲宠爱与皇子婚约这两重靠山，在深宅里活得竟不如得脸的奴才——克扣用度是常事，恶语相向算客气，连个婆子都敢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吱呀——”刺耳的推门声猛地撕破寂静。
那扇本就晃悠的木门被人狠狠推开，寒风裹着尘土灌进来，一个穿藏青粗布比甲的婆子挎着食盒，扭着粗壮的腰进来了。
她颧骨高耸，脸上的嫌恶快溢出来，仿佛进的不是破庙，是满是秽物的猪圈。
是柳姨娘手下的刘婆子，负责给“养病”的嫡小姐送饭。
记忆里，这婆子是柳姨娘的得力狗腿，克扣原主饭食、帮楚玉柔作践人，连冷饭冷菜都舍不得给全，嘴里更是没一句好话。
“哟，命倒挺硬，乱葬岗都没把你收了！”
刘婆子吊梢眼一斜，尖嗓子像刮玻璃，把食盒往地上狠狠一墩，盖子都没开，“饭搁这儿了，赶紧吃！
吃完老婆子还得回姨娘那儿回话呢！”
楚倾凰缓缓睁眼。
那一瞬间，刘婆子莫名打了个寒颤——像被毒蛇盯上了。
她下意识看过去，却见那双往日里怯懦闪躲、总含着泪的眼睛，此刻竟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吓人，还透着股让她心头发毛的冷冽。
“错觉！”
刘婆子给自己壮胆，这废物从乱葬岗爬回来，定是吓傻了！
她语气更横：“看什么看？
还不快吃！
难不成要老婆子喂你？”
楚倾凰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食盒，声音因伤重缺水而沙哑，却稳得很：“打开。”
“你说啥？”
刘婆子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楚倾凰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劲，“把食盒打开。”
这语气让刘婆子浑身不自在——往日里这嫡小姐连跟她顶嘴都不敢，如今竟敢命令自己？
她顿时恼了，叉着腰骂：“给你脸了是吧？
一个丢尽府里脸面的废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
谁知道你从乱葬岗爬回来，带了多少脏病晦气！
赶紧吃，别磨蹭！”
说着，她竟伸手去抓楚倾凰的肩膀，肥手粗鲁得很，半点不顾及她满身的伤。
就是现在！
楚倾凰看着那只伸来的脏手，看似虚弱地靠在神台上，实则腰腹和没受伤的右臂早攒好了劲。
她没硬碰硬——这身体经不起折腾。
只在那手快碰到肩膀时，闪电般伸出两根手指，精准戳在刘婆子手腕的内关穴上！
这一下，是凌薇刻在骨子里的人体穴位认知，力道分毫不差！
“哎哟！”
刘婆子只觉手腕一阵酸麻剧痛，整条胳膊瞬间软了，像被电打了似的，惨叫着缩回手，惊惶地看着楚倾凰：“你…你做了啥？！”
楚倾凰没看她的手，目光依旧锁着她的眼睛，声音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字字清晰：“昨日申时三刻，你偷了柳姨娘小厨房的芙蓉莲子糕，藏在你二门当值的小儿子怀里，让他带给西街胭脂铺的相好。”
刘婆子的脸“唰”地白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活见鬼似的：“你…你胡说！”
“前日，你借采买的名义私吞五百文，转头就输在了赌坊。”
楚倾凰语速没停，继续往下说，“大前天晚上，你背后嚼舌根，说二小姐楚玉柔假清高，手腕上的玉镯是相好送的…闭嘴！
你给我闭嘴！”
刘婆子彻底慌了——这些事她做得隐秘，怎么会被这个废物知道？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就想扑过来捂嘴，尖叫着：“你血口喷人！
我撕烂你的嘴！”
楚倾凰轻易侧身躲开，动作牵动伤口，眉头微蹙，眼神却更冷了。
她甚至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讽刺：“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要不要我现在拖着这身伤，去柳姨娘面前‘聊聊’这些事？
你说，她是信你这条老狗，还是信我这个刚从乱葬岗爬回来、说不定能给她‘惊喜’的嫡女？”
刘婆子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柳姨娘手段狠辣，要是知道她偷东西、赌钱还嚼二小姐舌根，自己还有好果子吃？
她吓得腿都软了，看着楚倾凰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眼前的少女浑身是伤，坐在尘埃里，可那双眼睛里的洞察与冷冽，却让她从骨头里发颤。
这绝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楚倾凰！
“大…大小姐…”刘婆子的气势瞬间垮了，脸上的横肉哆嗦着，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奴…老奴刚才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奴一般见识…”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食盒——里面果然只有小半碗馊粥，还有个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馒头。
“这…这肯定是厨房的人弄错了！
老奴这就回去给您换好的！”
楚倾凰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刘婆子被看得头皮发麻，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她慌忙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还带着温气的桂花糕——显然是给自己留的。
“大小姐您先垫垫！
老奴这就去换！
这就去！”
说完，她连滚带爬地冲出破庙，连地上的食盒都忘了拿，仿佛身后有厉鬼追着。
破庙重新静了下来。
楚倾凰缓缓舒了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湿，伤口针扎似的疼。
但她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的满意——第一步，成了。
这些事，自然是原主楚倾凰记下来的。
那怯懦的姑娘像受惊的小兽，不敢反抗，却把身边人的小动作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如今，这些记忆成了她手里最锋利的第一把刀。
她看向那包桂花糕，没立刻动——谨慎是凌薇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这时，庙门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泣。
楚倾凰眸光一凛，锐利地扫过去：“谁？”
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瑟缩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慢慢挪出来。
是个穿打补丁粗布衣的小丫鬟，面黄肌瘦，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正是记忆里唯一对原主好的春桃。
“小…小姐…”春桃“噗通”跪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是害怕，是激动得语无伦次，“您…您刚才太厉害了…呜呜…他们以前都欺负您…现在终于…”她显然是躲在角落，把刚才的事全看见了。
楚倾凰审视着她——记忆里这丫头胆子小，却难得忠心，只是原主自身难保，护不住她，主仆俩常一起受欺负。
“起来。”
楚倾凰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对刘婆子的锋锐，“哭没用。”
春桃被噎了一下，愣愣抬头，看着小姐沉静的眼睛，下意识止住哭声，乖乖站起来，还在小声抽噎。
“从今天起，”楚倾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把眼泪擦干。
没人能再欺负我们。”
春桃怔怔看着她，小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护着、却总受伤的柔弱样子。
这陌生的变化里，竟让她看到了点希望。
她用力点头，用袖子胡乱抹掉眼泪。
楚倾凰把桂花糕递给她：“检查一下，没问题就分着吃。”
她需要补体力，这忠心的丫头也需要。
春桃受宠若惊，接过仔细检查后，才小心掰开，把大半递过来。
主仆俩沉默地吃完了这点甜意。
楚倾凰感受着体内多了丝力气，目光落在地上的食盒上——刘婆子慌得忘了拿这东西。
她让春桃把食盒递过来，指尖细细摸着内壁边缘。
这食盒很普通，底层还沾着油污，可摸到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指尖忽然触到一小块不一样的触感——不是木材的冰凉，反倒有点软。
她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声音里竟藏着一丝极轻的空响！
这食盒有夹层？！
是谁弄的？
刘婆子那蠢货绝没这脑子。
是原主？
还是…别的人？
楚倾凰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这看似走投无路的破局里，竟还藏着她没摸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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