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宫,残破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压抑的气息。
少帝刘辩缩在床榻角落,依旧沉浸在被追杀的恐惧和丢失尊严的羞愤中,低声啜泣,反复念叨:“朕是皇帝……他们怎敢……怎敢……”刘协没有理会他。
他坐在冰冷的案前,指尖蘸着清水,在案面上无声地勾画。
“宜阳、袁氏、粮仓。”
“董卓、军纪散、粮不足。”
“洛阳、饥荒、豪强。”
清水很快蒸发,痕迹消失,但战略己在脑中清晰。
第一步,活下去,伪装。
第二步,获取信息,找到支点。
第三步,集结力量,等待时机。
“张安。”
他轻声呼唤。
心腹老宦官无声无息地出现,他是母亲王美人留下的唯一可靠旧人。
“殿下。”
“我想念先帝,想听卢植师傅讲讲先帝平定黄巾的故事。
你去请卢公入宫。”
刘协的声音带着孩童应有的孺慕之情,眼神却冷静如冰,“就说我受惊过度,需长者安抚,董将军不会阻拦这等小事。”
张安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董卓需要“尊汉”的面纱,这种无害的要求确实是最好的掩护。
不到一个时辰,卢植来了。
老者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面容憔悴,腰杆却挺得笔首。
行礼时,他看到窝囊的少帝,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卢师傅!”
刘协立刻换上天真急切的表情,小跑过去拉住卢植的衣袖,“您终于来了!
我昨晚做噩梦,梦见好多百姓在哭,他们喊着‘饿’……”他仰起脸,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卢师傅,为什么董将军的兵有东西吃,我在北邙山却看到好多百姓在啃树皮?
洛阳城的粮食呢?
都被董将军吃了吗?”
卢植身子猛地一僵,警惕地看了眼殿外,这才压低声音,痛心道:“殿下有所不知……洛阳非是无粮,而是粮不在官仓,尽在豪强之手啊!
袁本初在宜阳之仓,囤粮恐不下数万石!
其余各家,亦是如此!
至于董卓……其军本就粮草不济,入城后更是纵兵……纵兵掠取!”
“宜阳……数万石?”
刘协恰到好处地惊呼,小手捂住了嘴,“那……那宫里的粮食呢?
少府不管吗?”
“少府?”
卢植苦笑,“库藏早己被董卓心腹把持,老臣前日欲请开仓赈济流民,反被其麾下恶兵轰出,言……‘乱世蝼蚁,死便死了’!”
信息确认!
刘协心中一定,脸上却露出愤懑之色:“他们怎么能这样!
就没有一个好将军了吗?
我……我昨日见一位黑甲将军巡宫,他的兵就很规矩,不抢东西!”
卢植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所言,可是典军校尉曹操?”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刘协故作不确定。
“曹操此子,确有治军之能,亦有雄心,只是……”卢植语气复杂,“心思难测,殿下不可不防。”
“可他现在能守住宫门呀。”
刘协眨着眼,一派天真,“有规矩的将军,总比抢东西的好吧?”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曹操一身戎装,按剑而来,似是例行巡哨。
他目光扫过殿内,在卢植和刘协身上略微停留,便拱手行礼,声音沉稳:“陛下,殿下,卢公。
宫禁无事,尽可安心。”
刘协立刻抓住机会,他小跑到殿门边,仰头看着曹操,用恰好能让对方听清的“小声”对卢植说:“卢师傅,就是这个将军!
他的兵看起来好厉害,而且不像坏人!”
曹操何等人物,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目光低垂,落在刘协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和探究。
这位新近被董卓立为帝的陈留王,似乎……有些不同。
他并未多言,只是再次拱手:“护卫宫禁,分内之事。
殿下过誉。”
语气平淡,却无丝毫谄媚。
刘协心中暗赞:好一个曹操!
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就在这微妙时刻,张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殿下!
不好了!
董将军……董将军他带着甲士朝这边来了!
气势汹汹,说要……说要与陛下‘商议大事’!”
嗡——!
刘协脑子一震。
来了!
这么快!
废立之劫,就在眼前!
他猛地看向还在啜泣的刘辩,又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卢植和眼神深邃的曹操。
机会!
这也是机会!
越混乱,越能火中取栗!
“皇兄!”
刘协突然提高声音,带着一丝孩童的“严厉”,“别哭了!
董将军是来‘商议大事’的,你是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
刘辩被他一喝,愣愣地止住哭声。
刘协则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小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看向殿外——董卓那如山般压迫的身影,己然出现在宫门之外,甲士的刀锋反射着刺骨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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