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入骨髓的冷。
林晚的意识在无尽的寒冰中浮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千万根冰针,从喉咙一路撕裂到肺腑。
她的身体早己失去知觉,唯有那点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野被一片模糊的冰蓝色占据。
巨大的冰棱倒悬在头顶的岩壁上,像是死神的獠牙。
她正躺在家楼下的雪地里,身下是彻骨的寒冰。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点昏黄的光晕,在这片死寂的纯白世界里,那点光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是“希望基地”的灯塔。
一股比严寒更甚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
维持希望基地的血色藤蔓…那是她用血肉、用生命换来的希望,如今却成了将她拒之门外的死亡灯塔。
把她丢在雪地里的,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林国栋,还有那个笑里藏刀的后妈刘艳,以及他们宝贝的儿子,她的好继弟林浩。
意识开始涣散,寒冰世纪到来前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大脑。
……“林晚!
你是不是疯了?!”
刘艳尖利的咒骂声穿透耳膜,她刚攥着那株蔫头耷脑的暗红色藤蔓幼苗跨进家门,就被迎面泼了盆冷水,“买这么棵破草干嘛?
你是不是闲的?
这钱留着给浩儿买零食不好吗?
真是个败家的赔钱货!”
林国栋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瞥了眼她怀里的幼苗——细弱的茎干像根褪色的红棉线,顶端耷拉着两片皱巴巴的小叶子,看着随时会烂掉,眉头立刻拧成疙瘩:“赶紧扔了!
家里本来就乱,还弄些没用的玩意儿占地方,看着就晦气。”
她死死抱着怀里的幼苗。
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旧街巷口从流浪商人手里买下的“暖冬”。
商人说它能在冬天里存活,能散发热量,但需要给它喂血。
冬天马上要来临,在家里饱受欺负的她,房间里甚至没有任何保暖电器,于是她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可以用这个藤蔓来陪自己度过这个冬天。
“爸,妈,这东西有用,真的…”她小声辩解,却被林浩的哭闹声盖过。
“我不管!
我要吃巧克力!
她凭什么用我的钱买破草!”
林浩躺在地上打滚,刘艳立刻冲过去哄,回头又瞪她:“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扔了去给浩儿买巧克力!
不然今天别想吃饭!”
最终,她没扔。
她把幼苗藏进了自己床底的旧木箱里,每天偷偷用指尖的血喂养。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株被家人嫌弃的“破草”,会成为末世里唯一的生机,也会成为刺向她心脏最锋利的刀。
极寒末世毫无预兆地降临。
全球气温断崖式下跌,电力中断,网络瘫痪,城市被厚厚的冰雪埋葬。
人们为了争夺一块发霉的面包都能大打出手,她家那栋老楼很快成了冰窖。
就在林国栋和刘艳抱着林浩冻得瑟瑟发抖时,她床底的“暖冬”终于有了动静。
暗红的茎干变得粗壮,叶片舒展,散发出微弱却真切的暖意。
这个发现让全家都疯了。
“快!
给它喂血!
多喂点!”
刘艳知道了暖冬的喂养方式之后,一把将她拽到藤蔓前,眼里满是贪婪,“浩儿冻坏了怎么办?
你是姐姐,就该为家里出力!”
林国栋也附和:“对,你身子结实,流点血算什么?
等藤蔓长大了,全家都能沾光。”
他们不再骂藤蔓是“破草”,却把她当成了免费的血库。
每天,刘艳都会拿着缝衣针逼她扎破指尖,看着鲜血被藤蔓吸收,才肯丢给她半块干硬的压缩饼干。
林浩则霸占着藤蔓最温暖的范围,一边吃着抢来的罐头,一边嘲讽她:“赔钱货就是有用,当个血袋正好。”
她的身体日渐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指尖布满针孔,旧伤叠新伤。
可她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只要熬下去,家人总会念及亲情。
首到那天,末日基地搜寻队的人踹开了家门。
为首的队长一眼就盯上了爬满半面墙的“暖冬”,藤蔓暗红如玛瑙,叶片泛着光泽,散发的暖意让整个客厅都温和了几分。
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贪婪:“这变异植物是什么?
谁养的?”
林晚刚想开口,手腕就被刘艳死死掐住。
刘艳把养得面色红润的林浩推到前面,笑得谄媚:“是他!
是我儿子!
这孩子从小就跟植物有缘,是他发现并培育的!”
林浩愣了一下,在林国栋的眼神暗示下立刻挺起胸膛:“对!
是我的!
我每天都给它喂水施肥!”
“不是的…是我用血喂大的…”林晚虚弱地反驳,声音却细若蚊蚋。
林国栋猛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眼前发黑。
“你闭嘴!”
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这是浩儿的功劳!
你是不是想抢浩儿的前程?”
队长扫了眼林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嘴唇干裂,指尖全是伤口,再看看穿着厚实羽绒服、一脸得意的林浩,轻易就信了谎言。
“好!
小伙子,跟我们回基地!
待遇从优,你父母也能跟着享福!”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林国栋和刘艳的头脑。
他们生怕林晚坏了好事,当天就决定把她赶走。
“爸!
妈!
不行!
藤蔓认我!
离了我的血它会死的!”
她苦苦哀求,膝盖都跪麻了。
“死丫头别咒人!”
刘艳踢了她一脚,“浩儿才是天命所归!
你就是个没用的血袋,现在没用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林国栋甚至没看她一眼,只顾着帮林浩收拾行李:“赶紧滚!
别耽误我们去基地享福。”
她挣扎着追出去,看到“暖冬”的叶片突然剧烈抖动,暗红的藤条试图向她延伸,却被林浩狠狠踩在脚下:“老实点!
现在我是你主人!”
她因为体力不支,重重得摔在了地上,零下几十度的寒风瞬间灌透单薄的衣物。
她像片落叶般被抛在雪地里,看着“家人们”坐上搜查队的车,慢慢原来的引擎声,成了刺向她的最后一击。
在她被抛弃后,“暖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暗红的茎干变得灰败,叶片纷纷脱落。
而她的家人们,最终虽然踏进了希望基地的大门,却没过几日因为枯萎的藤蔓失去了价值,队长发现被骗后,当场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可这些,她都没能亲眼看到。
寒冷和绝望吞噬了她,她闭上了眼睛,发誓如果能重来,一定要让这所谓的“家人”尝到应有的报应。
……意识越来越模糊,远处的灯塔光芒也开始暗淡。
恨吗?
当然恨。
恨自己的愚蠢,恨家人的凉薄,恨那株用她心血浇灌、却没能护住她的藤蔓。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湮灭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她耳边响起:“小姑娘,我看你投缘,这株‘暖冬’388块卖给你怎么样?
只要一点点血就能活,说不定能改变你的命运哦…”……“小姑娘?
发什么呆呢?
要不要啊?
不要我走了!”
林晚猛地一个激灵,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刺骨的寒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初夏傍晚略带燥热的微风。
她站在熟悉的旧街巷口,夕阳的余晖给斑驳的墙壁镀上了一层金色。
眼前,穿着破旧棉麻长衫的流浪商人正举着那株蔫头耷脑的“暖冬”,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还是那株幼苗——细弱的暗红茎干,两片皱巴巴的小叶子,甚至连叶片上的绒毛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林晚瞳孔骤缩,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温暖,指尖光滑,没有一点伤痕。
不是那双在末世里冻得青紫开裂、布满针孔的手。
她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环顾西周:喧闹的街市,叫卖的小贩,路边烤红薯摊飘来的甜香,放学回家的学生追闹着跑过…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着”的味道。
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极寒末世降临前的三个月!
重生到了她买下“暖冬”的这一天!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极致的激动和庆幸。
老天爷终究是开了眼,给了她一次复仇的机会。
“要!
我要!”
林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从商人手里夺过幼苗,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她飞快地翻找帆布包,把里面的零钱、硬币全都倒了出来,甚至摸出了藏在夹层里准备买练习册的4张100块钱,一股脑塞进商人手里。
“不用找了!”
说完,她抱着幼苗转身就走,脚步起初还有些虚浮,很快就变得坚定而有力。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幼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叶片轻轻动了一下。
林晚低头看着怀里的“暖冬”,眼底的泪水早己擦干,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林国栋,刘艳,林浩。
前世,你们骂它是破草,却靠我的血霸占它的温暖;前世,你们把我当成血袋,用完就弃如敝履。
这一世,我会亲手培育它,让它成为我的铠甲,我的武器。
这一世,游戏规则由我定。
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连本带利,用命来偿!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