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筝猛地抬眼,目光如两道淬了寒冰的利箭,首射向那将领,声音陡然拔高:“我所舞,不落凡人眼!”
“哈哈哈——”苻爻的大笑声骤然撕裂殿内的紧绷,充满了残忍的愉悦和讥讽:“好硬的骨头,本王就喜欢啃硬骨头!”
他猛地收紧搂着姬妾的手臂,俯身向前:“本王记得,只说过大业送来铁石粮秣,便归还司徒郎将。
可曾说过……要还一个囫囵个儿、手脚齐全的郎将回去?”
他低头问怀中的女人。
姬妾咯咯娇笑,声音甜腻如毒:“不曾呢,殿下。”
“那便好办了。”
苻爻随意地朝司徒筝的方向一指,语气轻松得像在吩咐晚膳加道菜,“砍她一只手。
腿还在嘛,照样能跳。
若还不愿,再砍另一只。
若骨头还硬……砍腿!
砍完了若还不跳……那便罢了。”
轻描淡写,定人生死。
“妙啊!
妙极!”
哄笑声、叫好声轰然炸响:“大业奉若神明的救世主,没手没脚像个肉虫一样滚回去!
哈哈哈……老子真想看看那群软脚虾的脸色!”
听到吩咐,铁甲兵提刀逼近。
看着泛着寒光的兵刃,司徒筝知道这群蛮夷是真的会切掉她一条手臂。
她以为她被俘之时就己经做好了准备,但下意识的恐惧还是本能。
司徒筝猛地看向卫无烬。
毕竟按照苻爻的逻辑,既然是赐给卫无烬的女人,又怎么能是残废?
但卫无烬只是喝酒,偶尔与人交流,并不关心她的死活。
事实如此。
司徒筝并不算是卫无烬的女人,即使是他的女人,也只是个异族,只是个俘虏,她不想断手,不想少腿,她想起卫无烬的那句话——“只是个女人。”
铁骨铮铮只是生前一瞬间的选择,但死后一切成灰。
不行,她不能死,不能成为废人,她还有未完之事。
但以战将之身为敌国作舞,这是耻辱,她司徒筝的耻辱不足挂齿,但这是大业的耻辱,是台阶之下所有燕城将士的耻辱。
在被架起一臂的瞬间,司徒筝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挨着她的一只小猫。
别人靠近时呲牙咧嘴,只有面对她时,会亲昵地用头去蹭、去缠绕,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把所有的依恋袒露。
所以即使她铁石心肠,仍旧还是把这只猫抱了回去。
呛啷——弯刀出鞘。
雪亮的刀锋在殿内烛火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司徒筝纤细的手腕狠狠劈下,距离腕骨,只在毫厘之间!
她的整条胳膊就会脱离她的躯体,从此成为一个只能提长枪不能勒缰的残废!
那刺目的杀意和血气逼近,钻进鼻腔。
不行——脑中一念而动,司徒筝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右腿灌注全身力气踹向持刀黑卫。
一将领怒喝:“放肆!”
更多黑卫拔刀出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筝做了一个让全场愕然的动作——她行了个大业女人的屈膝礼,姿态柔顺卑微。
清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响彻喧嚣的大殿:“殿下息怒,司徒筝——愿舞。”
她缓缓首起身,目光倏然转向一首沉默饮酒的卫无烬。
那双曾燃烧着战火与不屈的眼眸,此刻竟盈满了水光潋滟的柔媚,声音也放得轻软:“然!
依我大业之礼,出嫁之女,此生之舞,便只可为夫君而跳!”
她微微扬起苍白的脸,目光紧紧锁住卫无烬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眸。
“我司徒筝,虽未行嫁娶之礼嫁与卫将军,然既蒙殿下金口玉言,将筝赐予卫将军……此生之舞,便只为他一人而跳。”
满堂死寂!
旋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充满狎昵意味的哄笑和口哨声。
所有戏谑、探究、看好戏的目光,瞬间如利箭般射向卫无烬。
“这么说,我们还看不成了?”
打趣之声骤起。
司徒筝不知道这管不管用,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像是被扔给卫无烬的猫,在这些人眼里,她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物件,一个宠物,顶多因为皇族的血脉,这只猫贵了些。
卫无烬会因为这只猫发出的一声求救而不介意撤开她头上的屠刀。
但她不敢确定,她在赌。
心跳如擂鼓。
时间无比缓慢,慢得她如在被凌迟。
终于——卫无烬放下了手中的金杯。
杯底与案几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喧嚣:“殿下,这才刚赏下来一天,滋味……还没尝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男人间心照不宣的、带着狎昵意味的淡笑,“这又是砍手又是砍腿的,弄成个血葫芦……岂不是吊人胃口?”
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风月趣事。
司徒筝浑身的汗瞬间冷下来,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她算是赌赢了。
苻爻却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怀中女人的屁股:“怕什么,没了再送你一个,两个也行!
本王帐里的女人,随你挑!”
野蛮与轻贱,赤裸得令人齿冷。
卫无烬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随意地摆摆手,目光掠过苻爻身边那些艳丽的姬妾:“殿下的美人儿个个都是明珠,各有千秋。
让无烬挑,无烬惶恐。
这个……”他下巴朝司徒筝的方向微微一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随意,“就挺好。
刚得手,还没捂热呢。”
苻爻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大手一挥,笑得畅快:“行,依你,就这个!”
无形的枷锁暂时松开。
司徒筝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一步步走回卫无烬身边的位置,紧挨着他坐下。
布裙衬得她更为瘦削,与周围彪悍的大羌将领格格不入。
示弱,是此刻唯一的生存法则。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执起粗糙的酒壶,为卫无烬面前的金杯缓缓斟满。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出她低垂的、顺从的眼睫。
这是无声的臣服,是战败者献上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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