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镇的风，总带着铁锈味。
林曜蹲在铁匠铺门口，手里攥着块烧红的铁坯，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一声化作白雾。
父亲林铁柱抡着八斤重的铁锤，在铁砧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每一下都震得屋顶的茅草簌簌发抖。
“曜小子，用力！”
林铁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这把锄头要给李大叔家的，他儿子等着下地种秋粮呢。”
林曜“嗯”了一声，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
十二岁的少年，个头己经快赶上父亲，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记得五岁那年，三个穿着黑斗篷的魂师闯进镇子，抢了张屠户家刚宰的猪，还把试图阻拦的王大爷打成了重伤。
那时他躲在铁匠铺的炉膛后面，看着父亲握紧拳头，蓝银草武魂在掌心若隐若现——那是种最普通的植物武魂，魂力刚过三十级，连把像样的锄头都打不出来，更别说对抗恶魂师。
“爹，”林曜把锻好的锄头扔进冷水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今天武魂殿的人要来？”
林铁柱的锤子顿了顿，铁砧上的火星跳得老高。
“嗯，执事大人每年来一次，给满十二岁的娃觉醒武魂。”
他抹了把脸，炭灰混着汗水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咱林家祖上都是蓝银草，你……也别抱太大指望。”
林曜没说话。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
蓝银草武魂，被魂师界称为“废武魂”，除非觉醒时伴生先天魂力，否则一辈子只能当个普通人。
可磐石镇几十年来，就没出过一个先天魂力超过三级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镇中心的老槐树下热闹起来。
十几个和林曜年纪相仿的孩子排着队，手里攥着家长给的铜板，紧张得手心冒汗。
武魂殿的执事是个瘦高个，穿着绣着武魂殿徽章的黑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完成一件例行公事。
“把手放在觉醒阵里，别乱动。”
执事拿出六颗乌黑的石头，在地上摆出个六边形，石头亮起淡紫色的光，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
第一个孩子是张屠户的儿子，手刚放进光罩，就嗷嗷叫起来：“爹！
我手上长毛了！”
光罩里浮现出一头灰扑扑的小猪，耷拉着耳朵，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武魂，野猪。”
执事记录着，递过一个蓝色水晶球，“测魂力。”
小猪武魂的孩子把手放上去，水晶球毫无反应。
“无魂力。”
执事在本子上画了个叉，“下一个。”
一个接一个的孩子上前，觉醒的武魂大多是锄头、镰刀、兔子、野狗之类的普通武魂，偶尔有个植物武魂，也都是杂草、蒲公英，测魂力时，水晶球最多亮一下微光。
“林曜。”
轮到他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镇上的人都知道林铁匠家的娃懂事，可谁也没指望他能出什么奇迹。
林铁柱站在人群后，手紧紧攥着锤柄，指节泛白。
林曜深吸一口气，走进光罩。
六颗石头的光芒骤然变强，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感觉有股暖流从脚底升起，顺着西肢百骸游走，像是铁匠铺里最舒服的炭火，又带着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集中精神，感受体内的力量。”
执事的声音隔着光罩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他想起父亲打铁时的样子，想起王大爷被打伤时的呻吟，想起恶魂师斗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
一股强烈的念头涌上来——他要变强，强到能护住这个镇子，护住父亲。
“嗡——”光罩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不是蓝银草该有的绿色，而是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
一道淡金色的光剑从林曜掌心升起，剑身不长，却异常凝练，剑身上缠绕着细密的星纹，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这……这是什么？”
排队的孩子惊呼起来。
执事猛地站起来，脸上的冷漠碎了一地：“器武魂？
可这气息……”他凑近光罩，眼睛瞪得溜圆，“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器武魂，带着天罡之气，像是……像是传说中的星辰武魂！”
林铁柱手里的锤子“哐当”掉在地上，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蓝银草？
这明明是把剑！
还是带着星纹的剑！
“快，测魂力！”
执事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小心翼翼地递过水晶球，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林曜把手放上去。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水晶球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那枚能承受十级魂力检测的水晶球，竟然从中间裂开，紧接着“砰”地炸成了碎片！
碎末溅到执事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林曜，嘴唇哆嗦着：“先……先天满魂力！
磐石镇竟然出了个先天满魂力的天才！”
人群炸开了锅。
“先天满魂力？
那不是只有大人物才能有的吗？”
“林铁匠家的娃要飞黄腾达了！”
“难怪曜小子从小就不一样，原来是个魂师胚子！”
林曜看着自己掌心残留的金光，又看了看人群后眼圈发红的父亲，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把星剑上的星纹，像极了父亲打铁时火星溅在铁坯上的痕迹，也像极了他无数个夜晚仰望的星空。
执事激动地在本子上写着，笔尖划破了纸页：“林曜，武魂天罡星剑，先天满魂力！
你愿意跟我回武魂殿总部深造吗？
那里有最好的资源，能让你成为最顶尖的魂师！”
林曜摇摇头。
他想起父亲刚才掉在地上的锤子，想起铁匠铺里还没打完的农具，想起磐石镇需要有人守护。
“我想去苍梧学院。”
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听说那里的学院赛，能让魂师变得更强。”
执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苍梧学院也是大陆顶尖的学院，以实战著称，确实适合你。
这是觉醒证明，拿着它去报名，他们一定会收你。”
接过那张印着武魂殿徽章的纸，林曜感觉手心沉甸甸的。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回家的路上，林铁柱一路都在傻笑，逢人就说：“我儿子是先天满魂力！
武魂是剑！
天罡星剑！”
林曜跟在后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镇子的入口。
那里的石板路上，还留着当年恶魂师马蹄踏过的痕迹。
“爹，”他说，“等我从苍梧学院回来，就再也没人敢欺负磐石镇了。”
林铁柱转过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铁打的汉子，眼眶终究还是湿了。
那天晚上，铁匠铺的灯亮到很晚。
林铁柱找出压箱底的铁块，要给儿子打一把真正的剑鞘。
林曜则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空气，天罡星剑的虚影在他掌心若隐若现。
他不知道苍梧学院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有多难走。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炉膛后面的孩子了。
他的剑，要像磐石镇的石头一样坚硬，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劈开所有黑暗，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窗外的风，似乎也少了些铁锈味，多了点星光的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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