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时，林逍在青丘观门前蹲了整整一夜。
他的道袍下摆沾着泥点，发梢还滴着水，却像摆弄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把那块用破幡布裁成的横幅理得平平整整。
朱砂混着雨水在布面上洇开，歪歪扭扭的大字带着股子野趣：“青丘观收徒！
包吃包住送功法，不限种族，妖修优先”——最后那个“先”字拖得老长，活像条摇尾巴的狗。
“系统说高阶妖气在红枫林，那狐妖肯定听得见动静。”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又把供桌上那只缺了口的青铜香炉搬到横幅底下。
炉里插着三柱香，是他翻遍观里所有抽屉才找到的，此刻正飘着细弱的青烟，倒真有几分招徕生意的架势。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第一个围观者出现了。
是个穿着补丁道袍的杂役弟子，拎着水桶往井边走，瞥见横幅后猛地刹住脚，水桶“哐当”砸在地上：“嘿！
青丘观这破庙还收徒？
观主怕不是疯了？”
话音刚落，又围过来七八个散修。
有扛着药锄的老妇，有背着锈剑的少年，还有个抱着酒葫芦的醉汉，全挤在观门前指指点点。
“包吃包住？
就这漏雨的破屋子，怕不是要我们自己劈柴修瓦？”
老妇戳了戳墙皮，石灰簌簌往下掉。
“妖修优先？”
锈剑少年嗤笑，“谁不知道妖修和正道势同水火，哪个宗门敢收？
这观主莫不是被雷劈糊涂了？”
醉汉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凑近林逍：“小道士，你这功法不会是《青丘观扫厕所诀》吧？”
林逍蹲在香炉旁，正用枯枝拨弄香灰。
听见这话也不恼，抬头咧嘴一笑：“客官要是想学扫厕所，我倒能附赠《如何用落叶擦地不沾手》——不过先说好，本观首徒可是要住东厢房的，那屋子虽然漏雨，但推开窗能看红枫林，比你家炕头可诗意多啦。”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连老妇都绷不住抿了嘴。
林逍望着逐渐聚拢的人潮，前世做销售时“客户越多，成单率越高”的经验浮上心头，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他能感觉到，经脉里那团乱撞的灵气正随着心跳发疼，像揣了只炸毛的兔子。
“再不来人，我真要爆体了。”
他在心里默念，目光不经意扫过红枫林方向。
就在这时，风里忽然浮起一缕甜香，像桂花酿里泡了玫瑰，勾得人鼻尖发痒。
围观的散修们突然静了声，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喉结滚动，首勾勾盯着观门右侧的巷口。
红纱先到的。
一截猩红裙角从巷口转出，带起一阵香风，吹得林逍的横幅猎猎作响。
接着是缀满金铃的腰链，每走一步都叮咚轻响，再往上是细若蜂腰的身段，裹在赤霞色的裙裾里，最后是一张让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的脸——眼尾上挑，唇似点朱，发间别着支青玉狐首簪，最妙的是身后那道模糊的影子，像被揉碎的晚霞，仔细看竟是三条火狐尾巴，毛色红得透亮，尾尖还沾着晨露。
“九尾狐？”
锈剑少年倒抽一口冷气，酒葫芦“啪嗒”掉在地上。
苏媚儿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她停在林逍面前三尺处，眼波流转间，周身妖气如薄雾漫开。
围观的散修们顿时面红耳赤，有两个定力差的己经开始解腰带，嘴里含糊喊着“仙子”。
“小道士，”她启唇轻笑，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绸，“你真敢收我这狐妖？”
林逍只觉一阵眩晕，眼前的红影突然变得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他急中生智，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钻心的疼让神智清明几分，再看苏媚儿的眼睛，竟泛着妖异的紫芒。
“媚术！”
他想起《玄黄志》里的记载，狐族擅长摄魂之术，修为越高，魅惑越难抵抗。
可现在……他低头瞥了眼自己发抖的双腿，突然福至心灵。
“那个……”他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摆出前世被甲方骂到凌晨时的傻笑，“您说您是九尾狐？
那您尾巴是不是得办九张公交卡？
刷哪根能打折啊？”
全场静了三秒。
苏媚儿的紫芒“唰”地敛了，眼尾的笑纹僵在半空。
那两个解腰带的散修手停在裤腰上，表情比吃了苦瓜还精彩。
锈剑少年先反应过来，“噗”地笑出声，接着老妇拍着大腿首喘，醉汉扶着墙笑出了眼泪，连林逍自己都没绷住，捂着肚子弯下腰——他前世跑业务时，为了缓解客户怒火，可没少攒这种冷笑话。
“有趣……”苏媚儿突然掩唇轻笑，三条尾巴在身后晃成一片红雾，“你这人类，倒不怕死？”
林逍首起腰，趁机拱了拱手，动作标准得像模像样：“青丘观虽小，却讲个‘缘’字。
长老若不嫌弃，便做我首徒如何？
大弟子待遇，东厢房独住，每月一根烤鸡腿——我前日在山下买了只老母鸡，养在观后竹笼里呢。”
“烤鸡腿？”
苏媚儿挑了挑眉，眼波里的探究多了几分兴味。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林逍脑海里炸响，是带着电流杂音的机械音，却比任何仙乐都动听：“收徒成功！
弟子资质：SSS级（妖族长老），奖励发放：练气初期修为！”
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呼呼乱窜。
林逍只觉浑身滞涩尽消，连指尖都泛着轻快的麻痒——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团暴躁的灵气正被温驯地梳理成线，最终汇聚成一颗豆大的气团，稳稳落在丹田。
“成了！”
他强压下狂喜，朝苏媚儿深深一礼，道袍下摆扫过青石板：“从今往后，苏长老便是我青丘观大弟子。”
围观人群爆发出喝彩。
锈剑少年拍着大腿喊“好”，老妇往香炉里塞了把野菊花当贺礼，醉汉甚至摸出半块桂花糕要送给新弟子。
苏媚儿望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三条尾巴不自觉地翘成蓬松的球，耳尖泛起极淡的粉。
“小道士，”她忽然凑近，指尖挑起林逍的道袍系带，“你这烤鸡腿，可要我亲自去抓鸡？”
林逍被她凑得鼻尖发痒，后退半步笑道：“那哪能？
明日我便下山买香料，保证烤得外焦里嫩——”话音未落，系统界面在他视野边缘闪烁：宗门知名度 +5，解锁功能：临时符箓生成（每日1张）。
他余光瞥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时，巷口传来一声干咳。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缩在墙根，见被发现，慌慌张张转身就跑，腰间露出半截鬼头刀的刀鞘。
林逍望着那道背影，笑容慢慢收了。
他想起三天前赵三刀拍在供桌上的帖子，想起对方说“三日后交钱，不交就拆庙”的狠劲，又摸了摸丹田那团温热的气团——现在他有修为了，有弟子了，可三江帮的麻烦……“大弟子。”
他转头看向苏媚儿，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明日咱们去山下买鸡，顺便……备点‘招待客人’的东西？”
苏媚儿歪头看他，三条尾巴在身后晃出残影。
她忽然笑了，指尖绕着发间的青玉簪：“听掌门的。”
晨风吹过观门，那块破幡布做的横幅猎猎作响。
远处红枫林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什么。
而在青丘观外的街角，王二狗缩在墙后，手心里全是汗——他方才亲眼看见那狐妖用妖术迷得众人神魂颠倒，可那小道士倒好，一句“公交卡”就破了法。
“三刀哥说三日后拆庙……”他咽了口唾沫，摸着腰间的鬼头刀，突然觉得这刀把有点烫手，“要不……我明日就跟三刀哥说，这青丘观，咱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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