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林辰混沌的意识里。
《山海经》。
他甚至要调动起孤儿院图书馆里学过的所有古文知识，才能勉强认出封面上那三个扭曲的篆字。
指腹摩挲过粗糙的纸页，能清晰感觉到纤维的纹路，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 像是埋在地下千年的竹简，带着尘土与时光的味道。
"这是什么？
道具异化？
""道具？
我看是垃圾还差不多！
"哄笑声像炸开的铅弹，密集地砸在林辰身上。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前排的男生正用手指着自己狂笑，那人觉醒出的晶化皮肤在灯光下闪着讥讽的光；刚才被评定为 B 级的蝉翼少女皱着眉别过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连站在最边缘的几个工作人员，嘴角都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觉醒官皱着眉走上前，手中的检测仪器发出滴滴的轻响。
金属探头刚接触到书页，屏幕上就跳出刺眼的红色波形 —— 那道曲线平缓得像条死水，连最基础的能量波动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能量反应：0.3 赫。
" 觉醒官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物质形态：纸质载体。
异化类型判定 —— 本体异化（非战斗类）。
"他顿了顿，在记录板上重重写下最后结论，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评级 F。
""F 级？！
""我没听错吧？
咱们第七区有多少年没出过 F 级了？
""听说上一个 F 级是能把指甲变成橡皮擦的家伙，现在在档案馆擦能量笔呢！
"嘲讽声浪比刚才更汹涌了。
林辰怀里的《山海经》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纸页边缘硌得他胸口生疼。
他想辩解，想问问这到底算不算异化能力，可喉咙像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觉醒官收起检测仪器，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顽固的污渍："根据《异化者管理条例》，F 级异化者可申请转入后勤体系，负责物资登记或档案整理。
"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墨绿色的卡片扔在台上，"拿着这个去东区分配处，今天之内必须报道。
"卡片落在林辰脚边，"后勤预备役" 几个字烫得他眼睛发痛。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飞行系异化者轻蔑的眼神 —— 当时他只是想捡对方战斗时掉落的能量碎屑，却被对方用翅膀扇飞，摔在异兽的骸骨堆里。
那人说："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别挡着我们这些真正的战士。
"原来...... 我真的是废物。
林辰慢慢弯下腰，指尖触到那张冰凉的卡片时，突然像被毒蛇咬了似的缩回手。
他猛地抱紧怀里的《山海经》，书页硌着肋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这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 至少，他还有这个。
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他觉醒出的唯一 "能力"。
"还愣着干什么？
" 觉醒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后面还有人等着觉醒，别耽误时间。
"两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在林辰身边。
他们的制服上别着 "后勤部" 的徽章，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垃圾。
"跟我们走吧。
" 左边的工作人员开口，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
林辰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怀里的《山海经》。
泛黄的封面上，似乎有某种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又消失无踪。
他鬼使神差地用指甲刮了刮封面，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没有任何异常。
"快点。
" 右边的工作人员推了他一把。
林辰踉跄着迈出脚步，怀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他慌忙抱紧，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台下的嘲笑声还在继续，有人把没喝完的能量饮料扔过来，蓝色的液体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溅在身后的觉醒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磨破的作战靴鞋尖，一步一步走下觉醒台。
那道通往精英通道的光被越来越多的人影挡住，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的混合气味，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标语："每一位异化者都是人类的战士"。
林辰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工作人员沉默地走在前面，灰色的制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团移动的影子。
林辰数着自己的脚步声，试图忽略背后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 —— 他知道，那些没能觉醒出强力能力的人，总会把怨气撒在比他们更弱的人身上。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楣上写着 "分配处" 三个大字。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夹杂着打印机工作的嗡鸣。
林辰的心脏突然抽紧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扇门。
门后就是他的未来吗？
每天登记那些能量块的出入记录，整理异化者们的战斗报告，偶尔被路过的高级异化者呼来喝去，像灰尘一样活着，首到某天被异兽攻破城墙，或者在某次辐射尘暴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怀里的《山海经》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一下，像是书页被风吹动的弧度，但林辰能肯定，这不是错觉。
他猛地低头看去，封面上的篆字依旧古朴，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不走了？
" 工作人员转过身，眉头皱了起来。
林辰咬了咬下唇，重新抬起头时，视线越过那扇门，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
窗外，锈红色的云层正缓缓移动，露出一小块被污染成灰紫色的天空。
有几只异化飞鸟从云层下掠过，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怀里的书，跟着工作人员走向那扇沉重的合金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
分配处里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和他一样的墨绿色卡片，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和他相似的麻木与失落。
林辰看着那些人，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处理厂。
而他，就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件废物。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山海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书页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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