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林枫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墙角破桌上那只粗陶碗，仿佛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清泉。
尽管那碗中的液体浑浊不堪，却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开始尝试移动这具几乎散架的身体。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伤口，引发全身骨骼和肌肉的哀鸣。
他不是“起身”，而是像一条受伤的蠕虫，靠着肘部和腰腹残存的一点力气，一寸寸地从硬板床上“蹭”了下来。
“噗通”一声闷响，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激起的尘土呛得他一阵猛咳，震得伤口如同再次撕裂。
仅仅是完成“落地”这个动作，就己经让他眼前发黑，趴在床沿喘得如同破风箱，冷汗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淌下，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休息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重新积聚起一丝气力。
目标依旧明确——那只碗。
几步的距离，对于健康人来说不过是抬腿即至，但对此刻的林枫而言，却堪比跨越天堑。
他尝试用手扒着床沿站起来，但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再次重重跪摔在地！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这一次的撞击比刚才更甚，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意识边缘都开始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入黑暗。
不能晕！
晕过去就真的完了！
强大的意志力如同钢丝般勒住了即将溃散的意识。
他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缓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喘过一口气。
爬！
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最原始、最坚定的指令。
他用尚且能动的双臂，死死抠住地面的凹凸之处，拖动着完全麻木、如同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开始向那张桌子发起冲锋。
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疼痛和体力的急速消耗。
尘土沾满了他的脸颊和伤口，混合着汗水，泥泞不堪。
短短几步路，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能量。
终于，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桌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
他靠着桌腿，艰难地半撑起身体，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的手，缓缓伸向那只陶碗。
当指尖真正触碰到粗陶碗那冰凉的质感时，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虔诚感笼罩了他。
他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将碗捧到眼前。
碗很轻，里面只有小半碗水，浑浊发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悬浮物在慢慢沉淀。
顾不上了！
他仰起头，将碗沿凑到干裂出血的唇边，用小口、极其缓慢的方式啜饮。
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莫名涩味的水流滑过喉咙，那微弱的水分滋润，如同甘霖洒在久旱的裂土上，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般的干渴。
他喝得极其珍惜，生怕洒落一滴。
半碗浑水下肚，虽然无法填补饥饿的空洞，但至少让干涸的身体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昏沉的头脑也清明了一点点。
他无力地靠在桌腿旁，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审视这个“家”。
一床、一桌、一凳、一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破旧木箱。
墙角堆着几件分辨不出颜色的破烂衣物，散发着霉变和汗馊混合的刺鼻气味。
除此之外，西壁空空，真正的家徒西壁，穷得荡气回肠。
融合的记忆告诉他，原身父母早亡，孤身一人，这点家当还是祖上留下的。
在县衙做没有编制、地位最低的白役，没有固定俸禄，全靠微薄的“例钱”和上官偶尔的赏赐度日，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如今得罪了顶头上司张头，连这最后一丝活路都即将被斩断。
真正的绝境。
孤立无援，身无分文，重伤待毙。
必须尽快好起来！
必须保住那份看似卑贱却关乎生死的工作！
可是，伤怎么办？
感染、发炎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足以致命！
饿怎么办？
没有营养补充，这身体根本不可能恢复！
巨大的焦虑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绝望再次吞噬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不同于赵西那种嚣张跋扈、恨不得把地踩穿的动静，这脚步声显得有些迟疑、缓慢，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紧接着，一个带着试探意味的、苍老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在门外响起，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林……林小子？
屋里头……是你吗？
你……你还喘着气不？”！！！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瞬间绷紧！
不是赵西！
这声音……有点熟悉，是记忆里的某个邻居？
还是……张头派来的另一个人？
来确认他死没死透？
是绝境中的一丝转机？
还是催命的符咒？
在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瞬间，强烈的警惕心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浑浊的目光锐利地射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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