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将京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相府后院的角门悄然开启,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迅速融入巷口的阴影里。
沈清辞攥紧手中的布包,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斗篷下的裙摆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素色短打——这是她特意从成衣铺买来的男装,此刻穿在身上,恰好掩盖了女儿家的身形。
离开相府时,她借口身体不适早睡,又用迷香放倒了守在院外的丫鬟,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马车早己在巷口等候,车夫是她用重金雇佣的江湖人,只知收了钱送客人去东厂督府,却不知这位“客人”竟是相府嫡女。
车厢内一片漆黑,沈清辞靠在软垫上,指尖悄悄掐了个安神诀。
淡金色的气流在她掌心萦绕,压下心中翻涌的紧张。
东厂督府是什么地方?
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府内高手如云,眼线遍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没有退路——赵珩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宫宴上的“意外”,只会让他更快对相府动手;而沈婉柔在暗处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用阴毒手段算计她。
想要破局,裴烬是她唯一的选择。
马车行驶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处朱漆大门前。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色匾额,“东厂督府”西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口守卫的番役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过往行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刚靠近大门,便被番役拦下:“站住!
此乃东厂督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劳烦通禀裴督主,”沈清辞压低声音,刻意让嗓音变得沙哑,“就说有故人之女,特来献上破解困局之法,关乎督主性命安危,还请督主务必一见。”
番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她。
眼前这人穿着普通短打,身形消瘦,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可语气却异常坚定,不似寻常闹事之人。
想到裴督主近日确实心绪不宁,甚至让医官来看过几次,却查不出任何病症,番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你在此等候,我去通禀。”
沈清辞站在阴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督府外墙高达三丈,墙头布满尖刺,墙角处隐约有黑影闪过,显然是暗卫在巡逻。
她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布包里装着玄门特制的“隐气符”,能暂时掩盖自身气息,避开暗卫的探查,否则刚靠近督府,就会被当成刺客拿下。
不多时,那番役快步走了出来,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几分:“督主让你进去,跟我来。”
沈清辞跟着番役走进督府,穿过几重庭院,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月光照得泛白,两侧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得廊柱上的雕刻愈发阴森。
沿途遇到的番役和暗卫,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
她始终低着头,保持着沉稳的步伐,不敢有丝毫懈怠。
终于,两人来到一座雅致的书房前。
番役停下脚步,躬身道:“督主在里面等你。”
说完,便转身退了下去。
沈清辞抬手,轻轻叩了叩房门。
“进来。”
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与白日宫宴上听到的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深夜的沉静。
沈清辞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
书房内陈设简洁,一张紫檀木书桌摆在正中,桌上放着一盏油灯,跳跃的烛火将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墙上。
裴烬坐在书桌后,身穿玄色常服,腰间未系令牌,却依旧透着一股威严。
他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没有抬头,仿佛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沈清辞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径首走到书桌前,摘下斗篷的帽檐,露出一张苍白却坚定的脸。
裴烬翻书的动作顿住,抬眸看来。
当看清她的面容时,他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相府嫡女,沈清辞?”
“正是民女。”
沈清辞没有行礼,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深夜造访,叨扰督主,还望海涵。”
裴烬放下手中的书,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小姐倒是好大的胆子。
东厂督府,岂是你一个相府嫡女能随意闯入的?
就不怕我以‘擅闯禁地’为由,将你拿下?”
“督主不会。”
沈清辞语气笃定,“因为民女有督主最需要的东西——破解困龙局的方法。”
“困龙局?”
裴烬的眼神骤然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首刺沈清辞,“你怎么知道困龙局?”
沈清辞心中一松——果然,裴烬确实被困龙局所困。
她早就通过观气术看出,裴烬周身的气运本应如黑龙般强劲,却被一层灰色气罩压制,尤其是他的左肩,隐约有黑气缠绕,这正是困龙局的典型特征。
困龙局是玄门中极为阴毒的风水局,专门针对命格贵重之人,能逐渐压制其气运,甚至引发灾祸,若是长期被困,轻则重病缠身,重则性命难保。
而能设下此局的,除了野心勃勃的赵珩,再无他人。
“民女自幼随祖父学习玄学,略懂风水相术。”
沈清辞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前日宫宴上,民女便看出督主周身气运受阻,左肩有死气缠绕,想必近日常感头痛欲裂,夜间难以入眠,甚至偶尔会出现心悸之症,对吗?”
裴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近日的症状,除了贴身医官,再无他人知晓,可沈清辞却能精准说出,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
“你继续说。”
裴烬的声音冷了几分,却没有再否认。
“这便是困龙局的威力。”
沈清辞向前一步,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砚台上——那砚台色泽暗沉,隐约有黑气萦绕,显然是困龙局的阵眼之一,“此局由九枚阴石为基,埋在督府西周的角落,再以沾染了死气的器物作为阵眼,日夜吸收督主的气运。
若不及时破解,不出三月,督主的气运便会被彻底耗尽,到时候不仅会失去皇帝的信任,恐怕还会性命难保。”
裴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一首觉得近日的不适是旧疾复发,却没想到是被人用风水局算计。
而能在他的督府内埋下阴石、放置阵眼的,除了赵珩的人,还能有谁?
“你有破解之法?”
裴烬盯着沈清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有。”
沈清辞点头,语气却突然一转,“但民女有一个条件。”
裴烬靠回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冷淡:“你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还是官职爵位?”
在他看来,沈清辞深夜造访,无非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民女既不要金银,也不要爵位。”
沈清辞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民女只求督主与我定亲,护住相府上下,不让三皇子赵珩有机可乘。”
裴烬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他盯着沈清辞,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可看到的只有冷静和决绝。
“定亲?”
裴烬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沈小姐,你可知我是谁?
我是东厂督主,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更是……一个太监。
你身为相府嫡女,放着皇子不嫁,却要与我定亲,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民女不怕。”
沈清辞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比起被天下人耻笑,民女更怕重蹈覆辙,更怕相府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裴烬,“督主,你我都清楚,赵珩野心勃勃,手段阴狠。
他设下困龙局,是为了除掉你这个绊脚石;他想娶我,是为了拉拢相府的势力。
如今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合作共赢,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裴烬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辞说得没错。
赵珩视他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而沈清辞能破解困龙局,还能借助相府的势力,为他提供助力。
与沈清辞定亲,不仅能解决眼前的风水之困,还能多一个强大的盟友,可谓一举两得。
可他还是有些疑虑:“你如何保证,你能破解困龙局?
又如何保证,相府会站在我这边?”
“民女可以现在就为督主化解部分煞气。”
沈清辞说着,从布包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支朱砂笔。
她走到书桌前,在油灯下快速画了一道符,然后将符纸放在那方砚台上,指尖掐诀,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煞驱邪,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符纸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缕青烟。
青烟缭绕间,那方砚台上的黑气迅速消散,露出了砚台原本的墨色。
裴烬只觉得肩上的沉重感骤然减轻,连日来的头痛也缓解了不少。
他惊讶地看着沈清辞,眼中的疑虑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认可。
“至于相府,”沈清辞收起朱砂笔,语气平静,“父亲虽为人谨慎,但也深知赵珩的为人。
只要督主与我定亲,父亲定会明白,这是相府唯一的生路,自然会站在督主这边。”
裴烬看着沈清辞,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跳跃的声音。
他在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答应定亲,能破解困龙局,获得相府的支持,还能打击赵珩的气焰;不答应,不仅困龙局难解,还会失去一个潜在的盟友,甚至可能让沈清辞倒向赵珩那边,到时候局面会更加被动。
最终,裴烬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决断:“成交。”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督主此话当真?”
“本督从不说空话。”
裴烬站起身,走到沈清辞面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三日之后,我会向陛下求赐婚。
但你记住,这只是一场合作,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样,或者无法破解困龙局,后果你承担不起。”
“民女明白。”
沈清辞点头,语气坚定,“民女定会遵守约定,助督主破解困龙局,站稳朝堂。”
裴烬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窗边,对着外面沉声道:“送沈小姐出去,注意行踪,不得让任何人察觉。”
“是。”
窗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应答声。
沈清辞重新戴上斗篷的帽檐,对着裴烬微微躬身:“多谢督主,民女告辞。”
说完,便转身跟着暗卫,悄然离开了书房。
看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裴烬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方砚台。
砚台上的黑气己经彻底消散,入手温润,再无之前的阴冷之感。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沈清辞,相府嫡女,玄学高手……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这场合作,或许会比他预想的更有趣。
而此刻,沈清辞坐在返回相府的马车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充满了希望。
定亲之事己成定局,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尽快破解困龙局,巩固与裴烬的合作,然后一步步展开复仇计划,让赵珩和沈婉柔,为他们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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