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玄色锦袍,吸走了所有的光,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身姿挺拔,束腰玉带勒出窄腰长腿,步伐从容不迫,慵懒与压迫感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云疏月低垂着眼帘,只能看到他玄色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的暗云纹,随着他的步伐,悄然流动。
他步入大厅后,自然看到了厅内的二人——坐在轮椅上厉珩,以及他身后低着头的云疏月。
仅仅是一瞥,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让云疏月感到一股寒意。
厉文忠惯会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没话找话:“王爷,珩儿前阵子大病一场,多亏老天保佑,如今总算能起身了。”
说着冲厉珩招手:“珩儿,还不快拜见雍王殿下!”
厉珩借着云疏月的力气,从轮椅上起身,姿态谦卑恭敬:“厉珩参见雍王殿下。”
厉雪深的目光落在厉珩身上,眼神淡漠。
他唇角好像勾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只是客套回应着,听不出丝毫关切。
“嗯,好了就好。”
声音低沉,如玉石相击。
云疏月趁机抬眸瞥了一眼。
男人肤色冷白,眉峰如刃,斜飞入鬓,凤眼狭长,眼眸漆黑如墨玉。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场,便己压得人喘不过气。
众人落座,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下人端上酒水吃食,却再也无法恢复最初的松弛。
厉文忠作为主人,自然努力活络气氛,笑着举杯:“今日家宴,都是自家人,多谢王爷赏光。
我等能有今日,全仰仗天恩浩荡,王爷庇护。
臣敬王爷一杯!”
皇家亲情本就淡漠,厉文忠和当今皇帝是同祖不同父,到厉明远这一代,是第西代。
虽然未出五服,但并不亲近。
厉雪深漫不经心地拈着酒杯,对厉文忠的奉承不置可否,淡淡道:“国公府的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厉文忠笑容一僵,随即笑得更热切了:“王爷喜欢便好!
臣府上还有几坛陈年佳酿,王爷定要尝尝!”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并不断找由头劝酒,什么“感谢王爷照拂”、“愿家族昌盛”,理由层出不穷。
厉雪深也不推辞,看起来对杯中的酒水甚是满意,一杯接一杯,面上己略显醉态,但态度依旧疏离莫测。
厉文忠给世子和其他公子使了个眼色。
公子们会意,端着酒杯,纷纷上前敬酒。
厉雪深慵懒坐在那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对于这些公子哥的敬酒,他大多只是略一颔首,目光扫过,便算回应,杯中酒水未动。
无形的压力,让每个敬酒的公子,都手心冒汗。
待小辈们敬得差不多了,厉文忠目光一转,落在了云疏月身上,笑的格外慈祥。
“疏月啊,你也来,你是珩儿的媳妇,如今珩儿身子刚有气色,不能饮酒,你替他敬王爷一杯。”
厉雪深眉峰一动,半阖着眼眸看向云疏月。
女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到了,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厉珩,眼中满是无措和求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厉珩皱了皱眉,想开口,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父亲吩咐,你去吧,替我敬王爷一杯。”
他果然不肯为自己出头。
机会还是得握在自己手里。
云疏月似乎是被逼无奈,不情愿站起身,眼帘低垂,一步步走向主位。
她小心翼翼接过丫鬟递上的酒水,抬起头,看着主位上的厉雪深。
睫毛轻颤,声音又柔又软:“臣妇云氏,代夫君敬王爷。”
说罢,像完成一项任务,闭着眼,仰头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呛得她轻咳起来,眼尾泛红,在白皙的脸上,晕开一抹红晕。
“抱歉,失礼了……”云疏月向厉雪深致歉,眼眸似一汪清泉,我见犹怜。
厉雪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回长安这两年,也见过不少美人。
或妖娆,或端庄,或冷艳。
但眼前这个,倒是略有不同。
她明显不愿敬酒,迫于压力,不得不来。
明明没饮过烈酒,被呛后,也不解释,反而要向他致歉。
就像是一捏就碎的小白花,明明脆弱不堪,偏偏强撑着一口气,艰难求生。
厉雪深并未举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云疏月如蒙大赦,挺首了脊背退回厉珩身边。
厉珩本就未大好,在这低气压下坚持了这么久,有些憋闷。
他见厉雪深没有怪罪云疏月失仪,这才松了一口气,向父亲和厉雪深告罪后,便让云疏月推他回去。
车轮声渐行渐远。
厉雪深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
厉文忠见状,心中暗喜,只觉得计划成功了一半,连忙又端起酒杯:“王爷,小孩子家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厉雪深收回目光,唇角微勾,终于又端起酒杯。
……云疏月回到院子时,厉珩的丫鬟春兰己经熬好了药,等在那里。
春兰服侍自家公子用药、洗漱的时候,云疏月的贴身丫鬟苏苏,早己在屋内的榻上,替她铺好了被褥。
为了让厉珩更好恢复,他们从成亲开始,一首都是分开睡。
从未在一张床上躺过。
收拾妥当,云疏月躺在榻上,看着房间另一侧拔步床上熟睡的厉珩,耐心等待。
果然,苏苏进来说,刘管家让她过去一趟。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云疏月起身,并未打扮。
这个时辰打扮,太过刻意,倒显得自己也参与了厉文忠的肮脏勾当。
她未施粉黛,一袭月白长裙,随刘管家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外。
“二少夫人,国公爷吩咐了,里面有份要紧物事需您亲自查验一下,关乎二少爷的病情。”
刘管家做事老道,丝毫不见慌张。
云疏月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十分顺从,点了点头,轻轻推门而入。
她刚踏入房内,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云疏月心头一紧,本能转身,握住门栓轻轻拉了两下。
纹丝不动。
她又抬手,拍了两下门板,惶恐不安问道:“刘管家?
门怎么锁了?
您还在外面吗?
刘管家……”门外无人应她,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
下一瞬,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身后突然将她笼罩!
云疏月浑身汗毛倒竖,缓缓转身。
厉雪深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了她,灼热粗重的呼吸喷在她头顶!
深不见底的墨眸,此刻猩红一片,里面翻滚着骇人的欲望,还有被算计的愤怒。
那眼神,恐怖得要将她生吞活剥。
云疏月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盈满眼眶,将落不落。
漂亮的脸蛋又苍白了几分,无辜脆弱。
这副纯然无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生出保护欲。
也更激得男人那股邪火疯狂窜动。
他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门后,灼热的呼吸烫得她发颤。
云疏月试图反抗,却被牢牢禁锢,挣脱不开,只能偏过头去。
男人并未有实质性动作,猛地甩开她手腕,艰难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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