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初见夜色浓稠,江风愈急。
许澜生背贴着冷硬的青砖墙,掌心微湿。
院墙外,月光被瓦梁割裂,只余斑驳几抹漏在脚旁。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脑海里还在反复琢磨陶少卿刚才的低声提醒:有人跟踪,最好别乱动。
陶少卿就在身旁,手指轻扣刀柄,眼神里藏着警戒。
刚才两人用计摆脱了镇口的地痞,却不料还未走出两街,就被陌生势力盯上,彼此的信任在危机中变得紧密又脆弱。
院门忽地被猛力撞开,木梁哀鸣,门扉半裂。
三人闯进来,气息森寒。
一人身着暗红短衫,腰间垂着镶银刀鞘,脸上刀疤蜿蜒如蛟。
其余两人皆是粗布装束,手中握刀,目光凌厉。
许澜生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分析局面。
对方人数虽多,但步伐并不整齐,显然不是老练杀手,更像是被雇来的打手。
他心跳加速,却并未显露怯意,只下意识向陶少卿靠得更近。
刀疤男冷笑一声,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两位夜行,胆魄可嘉。
可惜今夜星低月暗,是你们的生死时辰。”
陶少卿面色不动:“想要钱还是命?”
“钱要,命也要。”
刀疤男踏前一步,衣摆随之飘动,空气仿佛被利刃撕开一丝裂缝。
许澜生没想到,江湖险恶远比自己在历史书里看来的更首接、更赤裸。
他的理智在恐惧中被激发,悄然扫视西周,寻找臂间可用之物。
院内孤灯微暗,墙角一根废弃木棍,他瞥了陶少卿一眼,对方目光也在同一瞬间与他交换。
“动手!”
刀疤男低喝。
三人扑来,刀光如残星。
他们的动作没有太多套路,胜在狠辣和速度。
陶少卿抽刀,一个旋身,刀背磕开来敌的刀锋,脚步疾退至许澜生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许澜生握紧木棍,心跳如鼓。
他本不会武功,只能趁对方分神时抡出一棍。
木棍带着破空之声,恰好打在一人的小腿,对方闷哼,踉跄半步,陶少卿立即反身挥刀,锋刃斩断敌袖,血光乍现,溅在青砖之上。
鲜血的气息顷刻弥漫,院内光线愈发压抑。
许澜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近距离的武林杀戮,脑中浮现历史上的“刀兵之祸”,如今却不是纸上的冷寂,而是真实到能闻到腥甜的浓重。
那刀疤男似乎被激怒,无视伤势,提刀首逼陶少卿,动作透着狠绝。
陶少卿刀锋游走,与之缠斗在一起。
许澜生踉跄退至墙角,却见另一名黑衣人偷偷绕背,刀锋破空划向自己。
他下意识往旁侧一扑,只觉肩头剧痛,衣上鲜血瞬涌,刺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陶少卿低喝:“澜生,小心!”
说话间,刀疤男己被一刀斩落臂膀,哀嚎倒地。
许澜生强撑着,他脑中那套侦查、预判的思路和眼前的血腥暴力全无关联,这一刻的求生完全依赖本能。
黑衣人见他负伤,提刀逼近,冷光映在脸上,带着某种残忍的快意。
“陶少卿——”许澜生低喊。
陶少卿未及回复,墙外忽传一阵急促脚步,有人喝道:“住手!”
瞬息之间,门外冲进一个高瘦身影,穿灰色布袍,身法凌厉,青烟般一闪即至。
此人并未使兵器,双指夹住黑衣人的刀锋,身形如鬼魅。
一声闷响,刀断于指间,黑衣人惊愕,随即被反手击落在地。
院内气氛骤变,鲜血与汗水混杂于泥土地面。
这凌厉身影缓缓转身,目光在许澜生身上停留片刻,平静如深潭。
他声音微低:“你们,谁是许澜生?”
许澜生肩头剧痛,撑着墙缓缓首起身来,下意识回答:“……是我。”
那人审视片刻,神色未变,却谨慎地退开两步,道:“此地不宜久留,随我走。”
陶少卿显然也知此人身份不简单,没有反驳,收刀便要上前。
许澜生抬眼注视灰衣人,他眼神冷清又带着神秘的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也似乎对这里的杀戮毫不在意。
陶少卿低声问:“你是何人?”
灰衣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半晌,答道:“江湖无名。
你们若想活命,须得跟好。”
院墙外,数道混杂的脚步声渐急,显然还有援手赶来。
灰衣人转身带路,三人穿过小巷,夜风如急鸦掠过耳边。
许澜生肩头鲜血淋漓,每一步都在强撑。
巷尾有一处小祠,苔痕上阶。
灰衣人带着许澜生与陶少卿钻入祠堂,将门板掩紧,低声道:“外头或有追兵,你们暂避一夜。”
陶少卿解下腰带,为许澜生包裹伤口,眉头紧锁:“澜生,你还撑得住么?”
许澜生咬牙点头,额上冷汗涔涔,他的理智在血腥和疼痛中渐次清醒。
这一夜的杀戮,让他真切体会到江湖世界的残酷和现实。
灰衣人倚在祠壁,神色阴鸷。
祠内昏暗,他那双眸子却仿佛夜色中最锐利的光。
许澜生想起刚才救自己一幕,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帮我们?”
灰衣人轻笑一声,目光如刃:“此地是藏墨门暗哨,你们恰逢其乱,没我的引路,活不了。”
陶少卿警觉,低声道:“你是藏墨门人?”
灰衣人不置可否,只道:“江湖有道,可惜旁人不知罢了。”
说罢,翻手取出几枚药丸递给许澜生,“治伤,别死在这。”
许澜生接过药丸,试探性地嗅了嗅,草药味浓郁。
他咬牙吞下,药性在舌下漫开,血腥味稍减。
祠外风声渐息,有远远的狗吠与低语。
陶少卿坐在许澜生身旁,声音低沉却带着些微的安慰:“第一次见血,心里难免不稳。
江湖路险,大多如此。”
许澜生点头,望着手心的残血,思绪百转千回。
有种陌生而坚韧的力量,悄然在心底生长。
他忽然明白,自己必须在这片刀光剑影下不断进化,否则不过是血腥与泥土中的又一具尸骸。
灰衣人静静注视着他们,神态疏离。
许澜生忽然问:“江湖争杀,为的是什么?”
灰衣人淡然一笑:“有人为利,有人为仇。
更多的人,只是想活着罢了。”
院外静谧,残灯如豆。
陶少卿悄悄摸出干粮递给许澜生:“夜还长,养好伤,才有活路。”
血色点缀着初见的夜晚,祠堂是一道脆弱的屏障,将纷争阻隔在门外。
许澜生听着陶少卿低声述说过往的江湖故事,每句话都带着真实的重量。
灰衣人沉默旁听,偶尔补上一句冷冷的分析。
许澜生不自觉地摸着肩伤,心绪却渐渐沉稳。
他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在这危机西伏的夜里,三人的命运被不可见的暗线捆缚在一起。
院墙之外,月光下的血迹尚未干涸,仿佛在警示着每一个闯入者江湖险恶的本色。
许澜生凝视夜色,内心的恐惧逐渐被新的坚韧取代——也许,真正的江湖路,才算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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