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八方，林间的杂草倔强地拂过裸露小腿，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归于寂静的海滩上，只有几声不安的呼吸和粗犷的脚步声。
苏哲跪在一块摊开的座椅垫上，摆弄着那些被幸运捡回的行李包裹。
他把每一只背包的拉链拉开，看似心不在焉地叨念：“各位，一共就这几件，别埋怨分得少。
分完能撑到明天，就谢谢大自然看得起咱们。”
林果果从苏哲身后探出头，面色焦渴却不忘吐槽：“你这话说得跟我爸分家业似的，谁要是敢少分，我以后不给他点赞。”
赵大壮斜靠一旁残破的树干，叼着一根藤条，冷幽默地哼出声：“点赞能换命？
我倒想见识见识。”
身后，陈芳顶着一脑袋湿乱的短发，她的腰包斜挎得稳稳当当，手里还拽着两包疑似飞机餐的小食——塑封袋皱巴巴，但她的表情跟刚开海鲜大排档一样骄傲。
“别废话，我这有咸鱼罐头！
老天爷爷对我没算太绝情。”
“别！”
李琦骤然蹦起，拦在陈芳前面，“咸鱼保质期不明，你没看过科技灾变食品安全手册？
罐头膨胀就等于能打失忆针，别一不小心全岛失忆集体重开。”
陈芳把罐头抬高，眯眼道：“这么多规定，你咋不去给我们申请ISO认证啊？
再说了，饥荒第一晚还挑剔？
哪个先吃哪个有口福！”
苏哲瞅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笑着一招手：“咱别光嘴上热闹，真人CS的时候老赵是指挥，这会物资分配，我先说清楚：分得均匀，分得公道。
谁要是心里不服，先去和林果果单挑腕力。”
林果果哼哼地举起拳头：“来啊！
反正我饿得能打三盘。”
人群笑了一阵，气氛松弛下来，紧张和不安也被稀释了几分。
分食物的仪式感，比分到的食物还要珍贵。
他们从失事海滩向内陆转移了百米，选定一块崎岖却背风的小坡地，西周有残破的热带矮林。
那是苏哲的主意，他用程序员的理性分析推演过，低洼地带易积水但有遮蔽，距离海岸足够近，一有变故便于撤退。
赵大壮带队做了简略巡查，确认附近没有可疑的猛兽爪印或人工设施。
大家这才一屁股坐下，背包散成一圈。
“先把高热量的留给最容易饿死的吧。”
李琦敬业地自我举手，手指骨瘦，脸色苍白，“比如轻体力劳动者。”
陈芳瞪眼：“你轻？
你刚才爬树谁一屁股滚下来了？
给你多点儿，咱明天一起开人类进化大会。”
李琦抓耳挠腮：“那是……那是重力的问题。
重力太重了。”
林果果翻着白眼，把一支藏在包底的小瓶矿泉水丢给赵大壮：“前线指挥官，您先开喝。
我们这些后勤兵，愿为您保驾护航。”
赵大壮摆手：“少来虚的，按需求来分，明天还得有人体力搞勘察。”
分给每个人的，严格来说，只有半块飞机餐面包、一点果酱、一小口水和几粒压缩饼干——还有那一罐被陈芳死攥的咸鱼。
苏哲清了清嗓：“轮到压轴节目：咸鱼。
怎么分？”
陈芳斗志昂扬地环视全场，郑重宣布：“咸鱼要拍卖，谁出价最高，谁吃第一口。”
林果果顿时精神起来，扬声嗓门：“我一颗口香糖！
顶风能吹五里地！”
李琦拱手：“我出一页求生手册，据说能做卫生纸。”
赵大壮阴阳怪气：“我有三块火石……假货，谁要？”
“别闹！”
苏哲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岛上第一拍卖会，主角竟然是条鱼。”
嘻嘻哈哈中，陈芳硬是拗不过，大手一挥把咸鱼罐平分成了六份，每个人指甲盖大小。
那咸鱼咸到刺骨，味道却出奇地好，岛上第一顿正餐，大家吃得满嘴都打结，却个个乐开了花。
“这叫犯规的幸福感！”
林果果嘴角沾点鱼渣，竖起大拇指评价。
李琦咀嚼许久，忽然拍脑门：“要不我们发明一种单位，把咸鱼的存在感量化——叫咸鱼值？”
苏哲一拍大腿，附和道：“一单位咸鱼值等于五声幸福的叹气，林果果刚刚攒了两个单位！”
小组第一个共识性概念，便在一团咸鱼味中诞生了。
一种粗糙、吹毛求疵的团队默契，以开玩笑开始，也许会以生死承诺结尾。
夜色渐深，潮湿的空气与树叶摩擦，带来一阵阵热带林特有的嘈杂。
他们围坐的小圈外，是窸窣未歇的风声与不安的影子。
苏哲把自己那半块面包掰两小块，递给林果果和李琦，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不会真的连咸鱼都被大家吃完了吧？”
陈芳自来熟地拍了拍苏哲的肩：“别感伤，哥们，明天我给大家做一道‘百草煎饼’。
只要天不塌，地不陷，你芳姐注定要靠厨艺征服全岛。”
赵大壮咕哝：“你就吹吧，等你真的给我煎出来，我亲手给你颁奖章。”
林果果忽而认真起来，眺望己然暗沉的天空：“这么多天没消息，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来找咱们？”
这个夜晚第一次有了彻底的沉默。
只有赵大壮用鞋尖踢了踢沙地，闷声道：“活下来最重要。
就算救援明天来，也得和咸鱼一样坚挺。”
气氛被轻轻带回现实。
李琦低头摩挲着手掌，忽然道：“数据统计，咱们七个人，每人摄入的热量己经低到极限，明天必须想法子找补。”
苏哲掉头看向林子：“行吧，明天第一件事，饮水和食物优先。
分组行动，谁还会搭帐篷？”
“搭过。”
赵大壮举手，“野战帐篷，军事级。
就是材料不正经。”
林果果点头：“我以前露营看过首播，但动手一般，是不是可以……”她话没说完，自知露怯，摸了摸脑袋。
大家面面相觑。
“别说帐篷，就算是披塑料布，把自己包成粽子都行。”
陈芳一撸袖子，“要是我饿疯了，说不定还把竹子当热狗吃。”
李琦皱着鼻尖：“不过，那塑料布里湿热的空气，容易滋生细菌。
理论上，各位今晚要是觉得‘上下’有点失控，不是你难受，是你科技领先社会进步。”
众人再次笑开了。
苏哲对着林果果眨眨眼：“你看，这就是团队协作的力量。
等林小姐没电了，我负责手摇给她充电。”
“呸，我是太阳能的。”
林果果嘴角翘起，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第一次，她用轻快的语气：“等明天，跟你们拼了。”
岛屿隐患未明，小小团伙的生存热情在一阵调侃和分食中加固了一毫米。
每个人的背景和身份，仿佛被噗通一声掷进原始森林，想清晰都得先过生存关。
夜色彻底压下来，天穹色泽如铅。
己然分食用尽，大家最终用彼此的玩笑和咸鱼味儿埋葬了第一个夜晚的饥饿。
远方林间，“沙沙”的异动掠过一簇灌木，幽幽的蓝光一闪而灭。
赵大壮下意识绷紧动作，用微不可察的手势指了指方向。
苏哲心里一凛，默契地用眼神示意大家安静。
风像某种剪影将每个人都包裹其中，危机与希望在夜色深处共生。
下一个晨曦到来时，团队的第一项挑战己然埋伏在阴暗角落。
躺回简陋的临时庇护所，每个人都能嗅到咸鱼的咸香——或许还夹杂着新一轮冒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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