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范无救那张黑脸凑在我的“冥脑”屏幕前，绿光映得他更像从煤矿里刚钻出来的。
“算你走了多少路？
勾了几个魂？”
我愣了一下，心里飞快盘算。
这需求听起来简单，但地府这信息化水平，数据从哪儿来？
“八爷，”我试探着问，“您平时勾魂，走哪条路，勾了几个，有……记录吗？”
黑无常一瞪眼：“记录？
记脑子里呗！
完事了回去跟判官报个数，判官拿笔划拉一下就算入账了。
有时候跑的地方多，搞混了也常有事。”
好家伙，纯靠脑子记，手工台账。
就这管理水平，KPI能好看才怪。
我心里有了点底，指了指我那块冰冷的临时工牌：“八爷，您这勾魂令牌，能跟我这工牌……碰一下不？
我看看能不能读到点啥。”
黑无常将信将疑，还是把他那块黑沉沉的、刻着“天下太平”的令牌掏了出来。
两块牌子一靠近，我的“冥脑”屏幕上的命令行突然快速滚动起来，跳出一串串字符，大多是乱码，但中间夹杂着一些清晰的信息：令牌ID：黑无常_范无救 最后坐标：东经118.78，北纬32.04（南京市鼓楼区附近） 最后任务序列：CM20231027003（序列号看着像今天的日期加编号） 状态：任务执行中…有门儿！
这令牌果然是个“终端”，虽然原始，但至少记录了位置和任务编号！
“八爷，您看，”我指着屏幕，“您刚才是在南京鼓楼那边忙活吧？
任务编号是003，意思是今天第三个勾魂任务？”
黑无常凑近了看，黑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嘿！
你这破木头盒子还真能显灵？
没错，刚从那回来！
是个老教授，睡得安详，没费啥劲。”
白无常谢必安也飘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有点意思。
老八，你这趟走了多少冤枉路？”
黑无常挠挠头：“从酆都出发，先去了趟河北捞个横死的，然后又拐到南京，确实绕了点。”
我趁机推销我的想法：“七爷八爷，您想啊，要是有个东西，能提前把您二位一天的任务都规划好，哪条路最近，先勾哪个后勾哪个，不走冤枉路，是不是就能多勾几个魂，早点下班……呃，早点回府休息？”
“早点下班？”
黑白无常的眼睛同时亮了一下。
看来“下班”这个词，对地府公务员同样有吸引力。
“你这东西，能弄出来？”
白无常舔了舔长舌头，有点期待。
“给我点时间，我试试！”
我来了精神，“不过需要您二位配合，以后出任务，令牌尽量跟我这工牌保持……呃，‘通信’状态，我好收集数据。”
“成！”
黑无常拍板，“只要能让俺少跑冤枉路，咋都行！
需要打架抢魂的时候叫上俺老黑就行！”
搞定黑白无常，算是迈出了小小的第一步。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地府的核心拥堵点在奈何桥和孽镜台，孟婆那边是关键。
我硬着头皮，又晃悠到了奈何桥头。
孟婆还在那里机械地舀汤，脸色比锅底还黑——估计是累的，也可能是天生的。
“孟婆前辈……”我陪着笑脸凑上去。
“滚。”
孟婆头都没抬，一个字砸过来，冷飕飕的。
我：“……”看来首接提“自动化熬汤机”是找死。
我换了个思路，看着那漫长队伍里一个个愁眉苦脸、对那碗浑浊汤水面露抗拒的鬼魂，忽然灵光一闪。
“前辈，您看，这些鬼魂，喝汤的时候好像都不太乐意啊。”
我小心翼翼地说。
孟婆冷哼一声：“投胎转世，前尘尽忘，有什么好乐意的？
爱喝不喝，不喝就在这儿杵着，反正投不了胎别怪我。”
“不是，前辈您误会了，”我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稍微改善一下‘口感’？
让这离别前的最后一碗汤，喝得稍微……舒坦点？
也算是咱们地府的人文关怀嘛。”
“人文关怀？”
孟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终于抬眼瞥了我一下，“怎么改善？
就这么一口锅，还能熬出花来？”
“不一定熬出花，但可以加点‘味道’啊！”
我趁热打铁，“您想啊，每个鬼魂生前的记忆都不一样，喜欢的味道肯定也不同。
咱们能不能搞个‘孟婆汤口味定制’？
比如，喜欢甜味的，咱加点糖霜（如果有的话）；怀念家乡味的，咱加点象征性的香料？
哪怕只是心理作用，让他们觉得这碗汤是独一无二的，喝起来是不是就没那么痛苦了？
排队闹事的说不定也能少点。”
孟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
她熬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汤，估计也早就烦了这种一成不变。
改善体验，减少麻烦，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吸引力。
“说得轻巧，”孟婆又低下头搅动汤锅，“哪来那么多口味？
怎么知道他们喜欢啥？”
“这个交给我！”
我拍着胸脯（虽然拍了个空），“我去想想办法！
您只要不反对，到时候我弄点‘调味料’来，您试试效果！”
孟婆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离开奈何桥，我感觉稍微轻松了点。
至少两个关键节点都有了初步的接触和设想。
但我知道，最难啃的骨头，是地府这套原始的管理系统本身。
我抱着“冥脑”，回到了崔判官给我临时安排的“工位”——其实就是阎罗殿偏殿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有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当务之急，是把数据收集和分析的工具搞起来。
指望这台“冥脑”跑Excel是没戏了。
我试着用它自带的那个古老的命令行界面，敲入了一些最基础的统计命令。
“统计今日奈何桥通过鬼魂数量。”
屏幕慢悠悠地滚过一行行日志，最后卡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数字：1843。
估计是把所有日志里提到“通过奈何桥”的记录数了一遍，笨办法，但好歹有个数。
“统计今日黑白无常勾魂任务总数。”
这个更麻烦，需要交叉查询不同判官那边的记录和黑白无常令牌的记录。
我折腾了半天，写了好几行像是符咒一样的命令，才勉强得出一个大概数字：15。
误差估计不小。
这效率太低了！
我必须有个更趁手的工具。
我盯着命令行，忽然想起前世学过一点Python。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尝试输入：“python”。
屏幕上弹出一个让我惊喜的提示：“检测到未知脚本语言解释器请求，是否调用‘万法通译’模块进行模拟？
Y/N”万法通译？
模拟？
管他呢！
我赶紧按了“Y”。
屏幕一闪，命令行前缀变成了“＞＞＞”。
成了！
虽然可能是个山寨版的，但至少有了一种结构化的编程语言可以用！
我兴奋地搓了搓手（灵魂形态搓手没啥感觉），开始笨拙地敲代码。
首先要写几个脚本，能自动从各种乱七八糟的日志、令牌数据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比如勾魂数量、通行数量、任务耗时等等。
石头键盘敲起来噼啪作响，在这阴森的偏殿里格外清晰。
几个路过的鬼差好奇地探头看，指指点点。
“瞧那新来的，摆弄那破木头疙瘩呢。”
“听说是个阳寿未尽的，被阎君抓来顶缸的。”
“瞎折腾啥，地府几千年的规矩，他能改了？”
我没理会这些风言风语，全身心投入到“ coding ”中。
虽然环境简陋，语言还是模拟的，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仿佛回到了阳间的电脑前，暂时忘记了死亡的荒谬和地府的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府好像也没白天黑夜），我勉强写出了几个能用的脚本。
运行起来，屏幕上的绿色字符快速滚动，最终汇总出了几张极其简陋的“报表”，显示着今日几个关键节点的粗略数据。
看着那可怜巴巴的数字和显而易见的瓶颈，我深吸了一口阴气。
有了数据支撑，我的方案就能有点底气了。
就在这时，崔判官飘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陈顾问，一天时间到了。
秦广王和几位阎君让你去汇报初步方案。”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几位爷心情似乎不太好，楚江王一首在挑刺，你……小心点。”
我看着屏幕上那简陋的数据和刚刚成型的、关于“勾魂路径优化”和“孟婆汤口味试点”的初步设想，心里七上八下。
这点东西，能说服那群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吗？
我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注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需求评审会。
而且，这次的甲方，可是能决定我是不是要去当“润滑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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