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合上,甚至传来了从外落锁的轻微声响。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方才外面的混乱脚步声和呵斥声也迅速远去,仿佛从未发生过,只留下令人心慌的余韵。
十几个新晋宫女挤在昏暗的屋子里,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招来未知的灾祸。
钱嬷嬷那突如其来的严厉命令和罕见的慌乱,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还有小禄子被强行拖走时那绝望的一瞥,不断在苏婉清脑海中回放,让她手脚冰凉。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胆子稍大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用气声颤抖着问道。
没人能回答。
春桃吓得紧紧抓住苏婉清和夏竹的手臂,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又死死忍住。
夏竹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大家绝对安静。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和恐惧中缓慢流淌。
她们像一群被遗忘的囚徒,困在这方寸之地。
有人偷偷从窗户缝隙向外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炙烤着地面,平添几分诡异。
苏婉清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抱紧膝盖。
现代社会的认知让她无法理解这种毫无缘由的、却能瞬间将人吞噬的恐怖。
一条鲜活的生命(或许即将消失),仅仅因为可能触犯了某条未知的宫规,就能像垃圾一样被拖走,无人敢问一句。
这种对生命极致的漠视,比任何首接的打骂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它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弥漫在这深宫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着周围这些稚嫩而惊恐的脸庞,她们未来的命运又会如何?
自己呢?
那个现代灵魂林薇,真的能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活下去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
院外的锁终于被打开,门吱呀一声推开。
所有人心头一跳,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钱嬷嬷。
她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己经恢复了之前的刻板和冷漠,只是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未散的余悸。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屋里噤若寒蝉的少女们,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是用她那毫无起伏的声线说道:“都起来。
今日之事,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若日后有谁敢私下议论一字……”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具体的惩罚都更令人胆寒。
“继续练习!”
钱嬷嬷厉声喝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影。
训练重新开始,但气氛己经完全变了。
每个人都心不在焉,动作僵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恐惧。
钱嬷嬷也似乎懒得再细致纠正,只是阴沉着脸在一旁看着。
傍晚时分,训练结束。
钱嬷嬷冷着脸离开后,才有两个小太监低着头进来送晚饭。
依旧是沉默寡言,动作麻利得不敢多看她们一眼。
趁着无人注意,苏婉清鼓起极大的勇气,用极低的声音问其中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那位……小禄子公公……?”
那小太监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几乎是抢一般地放下食盒,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敢看苏婉清一眼,更别说回答。
答案,己经不言而喻。
晚饭是简单的粗粮和寡淡的菜汤,但几乎没人能吃得下。
恐惧己经攫住了所有人的胃。
夜里,通铺上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再偷偷抱怨腿酸脚疼,也没有人小声说话。
黑暗中,只能听到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极力忍住的抽噎。
苏婉清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
小禄子那绝望哀求的眼神挥之不去。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冲撞了贵人?
听到了不该听的?
还是仅仅只是运气不好,成了某个主子发泄怒火的出口?
她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这深宫里,底层人的命,不需要理由。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苏婉清忽然听到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声音来自她铺位的墙角。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像是极轻的摩擦声。
紧接着,一点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纸团,从墙壁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正好掉落在她的枕边。
苏婉清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才遏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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