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得很快，我听不明白。我只听懂了“锯掉”。
山里那个坏人打我的时候，也说过这个词。他说要把我的腿打掉。
然后我的腿就断了，流了很多血，很疼很疼。
现在，他们要把我的腿也“锯掉”。
是不是锯了它，它就不会再让弟弟哭了？
是不是锯了它，妈妈就不会说我是讨债鬼了？
我回到我的小黑屋，把门关上。隔着门板，我还能听到弟弟压抑的哭声，和妈妈的低吼。
“哭什么哭！明天就把那条腿处理掉，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你给我争点气，一定要拿到保送名额，听到没有！我们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摸着我鼓包的腿。
那个骨头硌得我生疼，好像在跟我打招呼。
对不起。
为了弟弟，你得被锯掉了。
2
我想了一晚上，怎么才能把腿“锯掉”。
妈妈说明天带我去一个叫“医院”的地方。可我等不及了。弟弟还在生气，我得让他快点开心起来。
我想起在山里的时候，那个坏人喝醉了酒，从很高的田埂上滚下去，就流了很多血，躺了很久才起来。
我们住的楼很高，楼梯也很长。如果我也滚下去，是不是腿就会被撞掉了？
我悄悄打开门，外面很安静，他们都睡了。我踮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楼梯口。
深夜的楼道很黑，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呜呜地响。我有点害怕。但我一想到弟弟哭红的眼睛，就又不怕了。
我站在楼梯的最高处，往下看。黑漆漆的，像个怪兽的嘴巴。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
“弟弟不哭，哥哥不怕……”
正当我准备往下滚的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在我脸上。
“小平？你……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住在楼下的王爷爷。他每天都会在楼下打扫卫生，看到我，会偷偷塞给我一颗糖。
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我指着楼梯下面，又指指我的腿，小声说：“爷爷，摔跤，撞掉。”
王爷爷愣住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胡说！你个傻孩子，胡说什么呢！”
他的手很用力，抓得我有点疼。
“跟爷爷回去，快回去！”
他把我拉回我家门口，用力地敲门。
“老郑！开门！你家小平要跳楼梯了！”
门很快被打开，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冲了出来。他们看到我和王爷爷，脸色都变了。
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先是震惊，然后是滔天的怒火。她冲过来，一把将我从王爷爷身边拽过去，扬手就要打我。
王爷爷急忙拦住，“你干什么！孩子不懂事，你还想打他？”
妈妈的手僵在半空，眼泪涌了出来。
“他不是不懂事，他是要逼死我们啊！”
“我们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她瘫坐在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弟弟郑宇冷冷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演，你接着演。不就是不想去医院做手术吗？用得着寻死觅活地演给谁看？”
“郑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
我没有演，我是真的想让他们开心。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我呢？我急得想解释，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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