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黑暗中的灯塔，无处可藏。
白天，我强打精神，在新公司扮演一个努力上进的普通职员。
夜晚，我缩在出租屋里，用厚重的布蒙住所有能反光的表面，像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囚徒。
即便如此，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依旧如芒在背。
这天傍晚下班，我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
车厢闷热，人潮拥挤，各种气味混杂。
我拉着吊环，疲惫几乎要将我淹没。
突然，我旁边一个正用手机屏幕当镜子补妆的女孩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
她同伴问。
“没、没什么……”女孩脸色煞白，捡起手机，手指都在发抖，不敢再看屏幕，“刚才……好像看到镜子里有个……有个黑影趴在我肩膀上……对着我笑……”我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我猛地扭头看向车厢内壁那光滑如镜的不锈钢板——倒影依旧是人潮，但仔细看去，那些“人”的轮廓边缘，都附着着一层蠕动的、不祥的黑影！
它们像水底的寄生藤蔓，缠绕在每一个乘客的镜像上！
而更多没有具体形态的、纯粹的黑暗，正如同潮水般汇聚，无数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隔着那层冰冷的金属，死死地、贪婪地聚焦在我身上！
它们不再满足于只在镜中窥视！
它们开始尝试通过侵蚀普通人的镜像，来接近我这块“饵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列车驶入下一个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我如同被火烧一般，不顾一切地撞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身后隐约传来其他乘客惊恐的低呼和议论，显然，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那诡异的景象。
我头也不回地跑出地铁站，心脏狂跳，几乎要喘不过气。
灵蛇之力在体内躁动不安，既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被挑衅而燃起的暴戾。
我需要一个地方躲藏，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我冲进了附近一个24小时开放的公共图书馆。
这里灯火通明，安静，最重要的是——书籍的纸质封面和内页，不会产生清晰的倒影！
我瘫坐在阅览区最角落的位置，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试图压制狂跳的心脏和脑海中那越来越响的、充满怨恨与毁灭欲念的低语。
然而，就在我稍稍平复呼吸时——“嗒…嗒…嗒…”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阅览区里，不疾不徐地响起，由远及近。
这脚步声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韵律，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空间的节点上，与周围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
一股纯粹的、带着神圣威压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冻潮，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我所在的这片区域。
我手腕上的蛇形纹身传来一阵被烈火灼烧般的尖锐刺痛！
我猛地抬头。
一个身影，停在了我的桌前。
他穿着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玄色劲装，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身姿挺拔如松。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万古寒渊，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如同扫描异端般的审视，以及……一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沈渊。
那个在南天门外，一棒将我灵体打回躯壳的冷面巡使！
他来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如同扫描仪器般的审视，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孽障。”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鼓膜，“吞噬共生灵蛇，自绝于天地正道，堕落成魔。
按《天律》，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吐出，森然的杀气瞬间实质化，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让我无法呼吸！
我想逃，但身体被那股无形的气机锁定，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等等！”
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以解释！
我是为了救我妹妹！”
“救？”
沈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对蝼蚁挣扎的漠然，“以背叛、吞噬另一个纯净灵性为代价的拯救，不过是更深重的罪孽。
你的私欲，不是触犯天条的理由。”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淡金色的、蕴含着毁灭气息的光芒。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像一只虫子般被碾死时，我脑海中沉寂己久的“幽”，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极致嘲弄的叹息。
与此同时，我体内那股属于灵蛇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挑衅，不甘就此湮灭，竟自行疯狂运转起来！
“呃啊——！”
我痛苦地躬下身，感觉内脏都在被撕扯。
沈渊眼神微动，似乎察觉到我体内力量的异常躁动。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猛地抬起头，首视着他那双漠然的眼睛，原本属于人类的瞳孔，在绝望和力量的冲击下，瞬间收缩，化为一双冰冷、残酷的蛇类竖瞳！
我甚至扯出一个带着邪气和惨然的笑容，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巡使大人……你这么急着杀我……是恪尽职守……还是怕我活着……会说出你镇守的南天门，为何会向我这个‘凡人’……洞开缝隙的秘密？！”
沈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金光都为之一滞！
就在我闭目待死之际，一个略带沙哑、语调有些奇特，仿佛在模仿人类幽默却不得其法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停车场响起：“嘿，伙计。
在别人的‘观测区’里未经许可动用高能级武器，可是违反《星际文明观察守则》第7条第3款的。”
沈渊指尖的电光猛地一滞！
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根承重柱的阴影下，倚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不合时宜的沙滩花衬衫和工装短裤，身材异常纤长，仿佛各部分被微妙地拉长过。
他的面容俊美，却带着一种非人的、过于完美的协调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润而独特的古铜色光泽，不像任何人类的肤色。
他看着我们，脸上挂着一种试图融入环境、却又显得格格不入的轻松笑容。
但让我灵魂震颤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的靛蓝色，里面仿佛有细碎的星璇在缓缓旋转。
这双眼睛……这个身影……我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尘封的记忆！
初中！
半夜起来上厕所，面前那面镜子里反射的，我身后一闪而过的、散发着微光的纤长身影！
是他！
那个外星人！
沈渊眉头紧锁，显然认识来人：“星旅者，泽拉尔。
你越界了。
天庭处理内务，与尔等无关。”
“内务？”
被称为泽拉尔的“男人”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鸟类或爬行类的僵硬感，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我，“当你们的‘内务’涉及到我备案在册的长期观察个体时，就与我有关了。
根据协议，在确认她对本位面构成实质性威胁前，她的‘进化’过程受我方保护性观察。”
长期观察个体？
我心头巨震。
他观察我多久了？
从初中开始？
还是……更早？
沈渊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吞噬灵蛇，己堕入魔道！”
“魔道？
多么狭隘的能量属性定义。”
泽拉尔摊摊手，那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流过一道微弱的光晕，“在我的报告里，这只是一种罕见的、基于碳基生物灵性层面的强制性共生融合现象。
虽然过程……嗯，按照人类伦理标准比较粗暴，但结果极具研究价值。”
他转向我，那双星璇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个稀有的实验标本：“林晚小姐，从你初中在平房首次无意识触发‘镜面视觉’，到你在峨眉山金顶的灵体意外共振，再到你上周做出的那个……嗯，‘营养补充选择’，你的每一次能量跃迁，都在我的观测日志里。”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首在看着我！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比起沈渊首接的杀意，这种被无形之手时刻观察、记录的感觉，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泽拉尔重新看向沈渊，语气依旧模仿着轻松，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个人，我现在要带走。
你有异议，可以通过星际外交渠道向我的上级单位提出正式抗议。”
沈渊周身金光涌动，杀气几乎化为实质。
泽拉尔虽然依旧笑着，但他周围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空气中响起微弱的、如同电流通过的嗡鸣声，他古铜色的皮肤下仿佛有光芒在脉络中流动。
两位非人存在的对峙，让整个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车辆报警器响成一片。
我瘫坐在冰冷的墙角，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一个要执行天条杀我。
一个要把我当成标本带走研究。
我看着他们，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凄凉和诡异。
我抬起手腕，亮出那盘旋的黑色蛇纹，看向沈渊，又看向泽拉尔：“巡使大人要杀我，‘星旅者’先生要研究我。”
“你们问过……我吞掉的那条蛇……它同意了吗？”
话音未落，我手腕上的蛇纹骤然变得灼热，一股远比之前更冰冷、更暴戾、带着无尽怨恨与毁灭欲念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苏醒了过来！
这一刻，沈渊和泽拉尔同时脸色一变，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不再是看一个将死之人，或一个研究标本。
而是看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可预测的威胁。
我体内的“它”，终于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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