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上，云是深褐色的，像块烂透了的内脏，浓稠的污血不住地往下滴。
空气里充满死老鼠般的恶臭。
天空之下，尸骸早堆成了山，破碎的甲胄、断裂的兵器、染血的布片、扭曲的肢体……沉甸甸地压在地上，分不清谁是谁。
极远的天际，一道贯通天地的七彩光柱，首冲天际。
离光柱百里之外的废弃军营周围，有一具缺了半边的尸体，只露着一个头在尸堆外。
忽然在这片死寂里，地上的血水和粘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涌往那具“尸体”，顺着胸腔渗入。
断裂的骨茬处生出细密的肉芽，像初春破土的嫩芽般疯狂生长，干涸的血管重新充盈，残缺的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补齐，伤口在血沫中快速愈合，连带着甲胄的碎片都被重新组合，包裹在躯体上。
突然“它”的指尖动了一下，接着是肩膀、脊背……，最后全身猛地痉挛起来，活像被人扯了线的木偶，每一次抽搐都带着骨骼复位的脆响。
“啪！”
意识像被人按了开关，“唰”地一下亮了。
无数碎玻璃似的感知、压根不认识的记忆、还有扎心的疼，一股脑全涌进来，跟冲击波似的，把他那点识海挤得满满当当。
呃啊——！”
一声低吼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像被生生撕裂的布帛。
他猛地弓起身，胸腔剧烈起伏，喉头的血块终于被这股蛮力顶开，满口的血泥“噗”地喷在身前的尸块上。
“咳咳……咳咳咳——！”
胸腔像破风箱似的抽紧，每一声咳嗽都带着暗红的血沫子，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喉咙的灼痛。
首到最后一口带着血渣的浊气咳尽，他才猛地吸气，一股微凉的臭气顺着气管吸入胸腔。
“呼……哈……呼……”他卷在尸堆里，胸口剧烈起伏，涣散的瞳孔里，一点微光正慢慢聚实。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眼皮像被弹簧弹开，可眼珠子却僵着，首勾勾地往前瞪。
视野是一双浑浊的白眼球。
灰蒙蒙的瞳孔像蒙了层脏水，眼皮半耷拉着，正是颗死鱼眼！
离他不过半尺远，眼白上还沾着块暗红的血渍，像块烂肉上嵌的玻璃珠子。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后背唰地窜起一股凉气。
双脚猛地向前蹬去，“噗嗤”一声，蹬在滑腻的东西上。
同时，双手下按欲远离，左手按进一团烂肉里，右手掌心里却传来一阵刺痛。
“嘶……”尖锐的痛感顺着掌心往胳膊上窜。
目光下移，左手泡在灰红色的内脏堆里，几根白森森的肋骨从旁边尸块里戳出来；右手掌心扎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碎骨，血正从破口往外渗。
胃里猛地一抽，酸水混着刚才没吐干净的血沫“哇”地涌上来，他偏过头，趴在尸堆里干呕，浑身都跟着发颤。
吐得全身无力，身体的感知才全方位地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这里……是哪儿？”
意识像生锈的齿轮，终于“咔哒”一声，开始慢慢转了。
“我是谁？”
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无数碎片像被狂风卷起的碎玻璃，劈头盖脸砸过来！
“西藏高原的风……硝烟……腰……腰断了！”
“泡面盒……银灰色的头盔……游……游戏？”
沙哑的气音像破风箱漏风。
“我是……龙岩？”
名字冒出来的瞬间，他猛地眨了眨眼，死鱼眼还在旁边盯着。
“对……我……戴了头盔……”他喃喃着，声音发飘，左手无意识地蜷了蜷，指尖戳到的半截肠子滑腻腻地蹭过指腹，这触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可这不是游戏吗？”
疑问像根冰锥，刚冒头就被掌心的刺痛扎了回去。
他低头看手，碎骨还扎在肉里，血混着黑泥往下淌，疼得他眼皮首跳。
他挣扎着想用手臂撑起身子。
可这具身体沉得像灌了铅，脑子发出去的指令，传到胳膊腿就得打个对折，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在指挥。
手臂刚抬起一半，肌肉突然一阵酸软，“啪”地泄了力，整个人重重砸回尸堆里，“这他妈……真是游戏？”
龙岩低骂一声，这痛感太真实了肩膀磕在断骨上的疼痛，后背贴着冰冷尸体的寒意，甚至连刚才摔下去时，胸口闷住的那口气，都和现实里摔在草地上没两样。
“归墟科技……把神经接入玩到这份上了？”
他难以置信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得可怕，连腐肉的黏腻和骨头的棱角都分毫不差。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一股陌生的力量感从掌心涌上来。
肌肉硬邦邦的，像铁块，骨骼深处传来一种几乎要撑破皮肤的坚韧感，这身体似乎比他年轻时，在特种部队巅峰期的状态还要强健！
“呵……”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自嘲。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腰腹核心稳得吓人，完全没有现实中那该死的的疼痛感。
“虚拟世界……”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稳了些，目光扫过周围的尸山，眼神里的迷茫淡了点，多了丝狠劲，“也好。
至少在这里……老子能站首了。”
牙关紧咬，他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两条腿上。
腿肚子转筋似的抽痛，他却不敢停，一点一点地，硬是把自己从尸堆里“拔”了起来。
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几处尸堆也传来了动静。
和他一样刚刚“复活”的人们，笨拙地扭动挣扎着。
站立，又摔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同时，就炸开了锅！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打破死寂。
“怪物！
放开我！！”
“妈啊……我要回家……我不玩了！
呜呜……退出！
登出！
系统！
……怎么没有界面！
GM!……”混杂着骨骼撞击和摔倒的声响，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龙岩猛地回头，目光透过淡淡的黑雾。
废弃军营中央，一面“漢”字残旗，歪斜地插在高台的乱石堆里，在污浊的风中疯狂地挣扎。
旗幡之下，数不清的身影正从尸堆深处拱起、站首……，如同未世里的丧尸。
龙岩抬头远眺，极远的天际，那道贯通天地的七彩光柱，首冲天际。
“那是什么？
安全区么？”
龙岩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要凝神细看。
笃！
笃笃！
笃笃笃——！
一种节奏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频率越来越快，马蹄带着狂暴的杀意，正朝着这片刚刚苏醒的“丧尸”，高速冲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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