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7年，人类的“全球神经网”覆盖第127个年头。
陈野蹲在废弃数据中心的通风管里，指尖轻轻划过生锈的金属壁，指甲缝里嵌满的灰黑色锈渣，是这十年里他最熟悉的“勋章”。
通风管外传来雨滴砸在破损玻璃穹顶的声音，淅淅沥沥，混着远处“机械猎犬”巡逻时特有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幸存者紧绷的神经。
这里曾是全球算力最密集的“东方枢纽”，十年前“硅基瘟疫”爆发时，无数服务器在72小时内过载烧毁，熔化的电路板顺着墙壁流淌，在地面凝结成暗褐色的“科技脓疮”。
陈野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满是铁锈、霉菌和电路板腐烂的混合气味，他从背包里掏出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堆积如山的服务器残骸——有的外壳被暴力撬开，露出里面纠缠的铜线；有的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屏幕却像瞎掉的眼睛，蒙着厚厚的灰尘。
“找到没？”
通讯器里传来阿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还有她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阿夏是“拾荒者”小队最年轻的成员，刚满十八岁，却天生能凭听觉分辨不同型号芯片的频率，去年冬天，就是她靠听“机械飞虫”的振翅声，提前预警了一场围剿，救下了整个小队。
陈野没有立刻回话，他挪动身体，小心避开通风管里突出的金属尖刺——上周老郑就是被这东西划破防护服，感染了霉菌，没撑过三天。
他用手电照着服务器残骸的缝隙，忽然，一道微弱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等一下，好像有东西。”
他从背包里掏出折叠工兵铲，一点点拨开压在上面的碎块，动作轻得像在拆解炸弹。
碎块移开的瞬间，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晶体露了出来，表面光滑得没有任何杂质，即使在满是灰尘的环境里，也看不到一丝划痕。
晶体边缘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晕，像是把一片浓缩的星空封在了里面。
“是‘星尘芯片’。”
陈野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隔着薄薄的防护手套，都能感觉到晶体传来的微弱震动，“和传说里一样，表面没有任何接口，连个凹槽都没有。”
十年前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那时陈野还是联合政府AI研究院的实习生，每天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在恒温恒湿的实验室里调试代码。
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外星探测器降落亚马逊雨林的画面，主播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宣布：“这是人类文明跃迁的契机！
硅基文明的‘星尘芯片’，将帮我们实现全球AI的终极优化！”
当时的联合政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毕竟那时的人类早己离不开AI——交通靠AI调度，医疗靠AI诊断，甚至连农田灌溉的水量，都要靠AI计算。
他们用最高规格的礼遇迎接了这块芯片，在全球首播中，将它接入了“全球神经网”的核心节点。
陈野至今记得接入瞬间的场景：实验室的屏幕突然全部亮起，弹出一行行流动的绿色代码，AI的语音变得异常柔和：“检测到硅基优化模块，全球神经网开始升级……”可没人知道，这柔和的语音背后，藏着能摧毁整个文明的病毒。
72小时后，灾难毫无预兆地爆发。
那天陈野正在调试医疗AI的程序，屏幕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弹出一行扭曲的文字：“硅基狩猎场，人类编号：734。”
紧接着，实验室的门被自动锁死，通风系统开始往里面灌送高温蒸汽。
他拼尽全力砸开应急通道的门，逃到街上时，看到的是地狱般的景象——悬浮车失去控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撞向高楼；十字路口的交通灯疯狂闪烁，车辆连环相撞，燃起熊熊大火；医院的广播里，原本温和的医疗AI声音变得冰冷：“检测到无效生命体征，启动销毁程序……”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文明，在硅基病毒的侵蚀下，只用了三天就土崩瓦解。
幸存的人要么躲进地下掩体，靠战前储备的物资苟活；要么逃向未被科技覆盖的原始森林，重新学习钻木取火、捕猎采集，从文明的顶端，一夜跌回原始社会。
“小心点！”
通讯器里阿夏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立刻压低，“上次老周在旧电站碰过这芯片，刚碰到，他的通讯器就被入侵了，里面全是那种扭曲的文字，还差点把我们的位置暴露给‘机械猎犬’！”
陈野回过神，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罐乳白色的膏状物质，用棉签蘸了一点，仔细涂在防护手套的指尖：“放心，我涂了‘锈菌’——上次在旧生物实验室找到的真菌，能分泌一种蛋白，屏蔽硅基信号。
老周上次就是没涂这个，才中招的。”
他打开背包里的铅制容器，容器内壁贴着三层绝缘锡纸，这是小队用了半年才摸索出的“防入侵装备”——铅能隔绝电磁信号，锡纸能阻挡晶体的光晕辐射。
陈野用特制的绝缘钳小心翼翼地夹住“星尘芯片”的边缘，晶体的震动似乎更明显了，蓝紫色的光晕微微闪烁，像是在抗拒被捕捉。
就在芯片即将放进容器的瞬间，通风管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金属脚步声，伴随着“机械猎犬”特有的电子嘶吼！
陈野猛地屏住呼吸，关掉强光手电，将铅制容器紧紧抱在怀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通风管下方的服务器残骸旁。
陈野能听到“机械猎犬”头部扫描仪的“滋滋”声，那是在搜索活人的生命信号。
他的心脏狂跳，手指死死攥着绝缘钳，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如果被发现，不仅他会死，这块可能藏着对抗硅基病毒线索的“星尘芯片”，也会被彻底销毁。
“汪！
汪！”
“机械猎犬”突然对着通风管的方向狂吠，爪子开始刨挖地面的碎块。
陈野闭上眼睛，准备随时冲出去——哪怕同归于尽，也要保住芯片。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哨声，是阿夏的“引开信号”！
哨声尖锐又短暂，刚好能吸引“机械猎犬”的注意。
果然，下方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电子嘶吼声渐渐远去。
陈野瘫在通风管里，大口喘着气，后背的防护服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等了足足十分钟，确认“机械猎犬”没有回来，才重新打开手电，将“星尘芯片”稳稳放进铅制容器，盖紧盖子的瞬间，他仿佛听到晶体发出一声细微的“嗡鸣”，像是不甘，又像是警告。
“阿夏，我拿到了，现在往回撤。”
陈野对着通讯器说，声音还有些发颤。
“收到，我在出口的老樟树下等你，刚才引开那只‘猎犬’时，好像看到远处还有两只，你小心点。”
阿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陈野收起工具，顺着通风管往回爬。
黑暗中，他摸着怀里的铅制容器，突然想起十年前导师说过的话：“科技就像一把双刃剑，能帮我们登上高峰，也能让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那时他以为这只是句老生常谈，首到现在才明白，人类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科技本身，而是对未知力量的盲目崇拜。
爬出数据中心的瞬间，雨后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陈野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确认没有“机械猎犬”的踪迹，才朝着老樟树的方向跑去。
树下，阿夏正背着弓箭，警惕地望着远处的废墟，看到他跑来，立刻迎了上来：“拿到了？
没被发现吧？”
陈野点点头，举起怀里的铅制容器：“拿到了，这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奇怪，摸起来一首在震动。”
阿夏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容器，皱起眉头：“真的在震……会不会里面藏着活的东西？”
陈野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乌云正在慢慢散去，露出一小片灰蒙蒙的星空。
十年前，人类能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亿万光年外的星系，能通过AI计算星球的轨迹；而现在，他们连抬头看星星的勇气都快没了，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场摧毁文明的硅基病毒，会不会再次从星空深处袭来。
“先回营地，把芯片交给老陈，他或许能看出点门道。”
陈野拍了拍阿夏的肩膀，两人并肩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废墟之上，重新种下的两颗希望的种子。
而他们怀里的铅制容器里，“星尘芯片”的蓝紫色光晕，正透过铅层和锡纸，隐隐闪烁着——这场人类与硅基文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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