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
桑余艰难的睁开眼睛，视线还模糊着，耳边就先砸过来这么一句嫌弃的话。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声音响起，话里话外全是埋怨：“妈，大哥己经两个月没往家里寄钱了！
养着个天天吃药的己经够受了，再加那两个小的，现在又来个吃白饭的丫头！”
她越说声调越高，“我还怎么上学？
我们班同学都穿从海城带回来的皮鞋，好看极了！
就我还踩着这双破布鞋，都快没脸见人了！”
桑余在那尖锐的女声中逐渐清醒过来。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有限的视野里，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墙壁，上面层层叠得糊着发黄的报纸。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从屋顶垂下，散发着微弱无力的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暗淡的阴影中。
床沿边立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从身形判断，似乎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记忆涌入脑海。
桑余骤然清醒。
她穿越了。
这具身体刚刚经历了生产，下身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这个事实。
床边站着的那两个女人，老的是原身的婆婆，一脸刻薄。
年轻的是原身的小姑子，眼里满是嫌弃。
那婆婆浑浊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最终死死盯着床头那个襁褓中的女婴身上。
她猛地弯腰，动作粗鲁地将那小小一团捞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走。
“一个赔钱货！
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桑余瘫挣扎着爬起来，却只是徒劳的抬了抬手，眼睁睁看着那干瘦的身影抱着啼哭的婴儿消失在木门之后。
强烈的无力感混合着身体的剧痛，蜂拥而来。
她虽然不是原身，可这副身躯正经历的痛楚与耳边渐行渐远的嚎哭，却拧成一股绳，紧紧勒住了她的心脏。
视线茫然下落，桑余的目光定格在自己右手腕上。
那颗熟悉的红痣赫然映入眼帘！
她心头猛地一跳，难道她的空间也一同穿越来了？
意念微动，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倏然浮现于指尖，摇摇欲坠。
就在它即将滑落的瞬间，桑余迅速将手指含入口中。
清甜的滋味如同最甘冽的山泉瞬间涌入口中，不仅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连身上那些难以忍受的痛楚也奇迹般地消退了大半。
屋外骤然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奶奶！
不要淹死妹妹！
求求你了！
我以后每天只吃半碗饭，不，我只吃一口！
把我的饭省给妹妹吃！
别淹死妹妹！”
“我也是！
奶奶求求你了！”
桑余心头猛地一沉，这个老毒妇！
方才就觉得她眼神狠毒，却没料到竟然这么狠心，连亲生骨肉都能下此毒手！
她光着脚，踩过冰冷凹凸的泥地，几步就冲到了门外。
院中的景象让桑余几乎呼吸一滞。
那干瘦的老婆子正发了狠把襁褓中的婴儿往院角那口蓄满水的水缸里按，缸里的水溢出浸了满地。
而她黑裤腿边，一左一右两个瘦小的孩子正死死抱着她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拖拽，却如同螳臂当车。
桑余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先一步行动，猛地将那枯瘦的老太婆推开，一把将孩子夺回怀中！
刚出生的婴孩浑身湿透，小小的脸庞毫无生气，隐隐透出一层骇人的青灰色。
桑余毫不犹豫地凝出一滴珍稀的灵泉，小心翼翼地滴入孩子口中。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她强压下心底再次翻涌而上的，那份不属于自己却无比真切的悲切。
老太婆斜眼瞥了下那毫无声息的婴儿，毫不在意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抬脚便将抱着她双腿的两个瘦弱孩子狠狠踹开。
“一个赔钱货，没了就没了。”
她耷拉着眼皮，语气冷硬，“既然你都能下地了，明天就滚去地里上工！
整整三天躺在床上没动弹，真当自己是祖宗了？
哼，不过是生了个丫头片子而己，城里的姑娘都没你这么娇贵！
果真是下贱胚子！”
桑余怀抱狠狠的被揪住，但此刻，比悲伤更汹涌的是滔天的怒火。
她缓缓抬起头，借着屋内影影绰绰的灯光，目光不再是刚才的惊慌与虚弱，而是淬了冰般的寒冽，首首射向眼前的老太婆。
那眼神锐利如刀，竟让一向跋扈的老太婆心里莫名一怵。
“你……”老太婆被这狠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头发毛，刚想用狠话来压下这奇怪的感觉，却被桑余冷冷的打断。
“婆婆，”桑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一字一顿，“杀人，是要偿命的。”
老太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呸！
吓唬鬼呢？
一个赔钱货而己，没了就没了！
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她奶奶！”
“奶奶？”
桑余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半点光芒，“有亲手把孙女按进水缸里的奶奶吗？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跟大队书记说，去跟公安说去！
看看你这个奶奶是不是能随便杀害自己的亲孙女！”
老太婆闻言，面色微变。
这个年代，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对于法律规则什么的却比末世好太多了，“杀人偿命”的理念是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的。
她显然没料到一向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儿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瞎说什么！”
老太婆明显有些心慌了，她提高嗓门，试图压下心底的慌乱，“谁看见了？
谁能证明？
是她自己命不好，掉进水缸淹死了！”
桑余嗤笑一声，“你是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自己走到这么高的水缸前，然后掉进去，淹死了？”
“也不知道我现在去敲锣，把书记和大家都叫来，看看孩子溺水的样子，再看看这口大缸，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到时候你故意杀人的罪名一旦扣下，坐牢、批斗、游街，就是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了。”
这老太婆彻底被吓住了。
她可以关起门来横行霸道，却本能的害怕公开批斗和坐牢，她不是没见过那些被批斗的人，不仅要被剃阴阳头还要住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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